商洛日報(吳成杰)我出生在物質(zhì)生活匱乏的年代,家里缺吃少穿司空見慣。包谷糊湯稀飯是一日三餐必不可少的主食,偶爾能吃上大米白饃成了奢侈。所以,我至今對母親熬的麥仁粥記憶猶新,那個香呀,回想起來,就如酒醉了一般。
那時候,父親在南方工作,雖有固定收入,但奈何一家人口眾多,生活日漸捉襟見肘。我和一幫童年的小伙伴在春天的田野上玩耍,玩得高興了就忘了饑餓??刹粻帤獾亩亲訁s在咕咕的叫著,饑餓無時不在困擾著我。我和小伙伴們就到田埂上用鏟子將剛剛長出嫩芽的菅草根刨出來,拿到河里洗凈,嘴巴迫不急待嚼著那白嫩的菅草根,一股甜甜的汁水在嘴里回味,舍不得咽下去。那甜甜的菅草根緩解了我的難以言喻的饑餓感。
五黃六月是最難熬的日子,因為沒有糧食,天天頓頓都是包谷稀飯,不到下頓吃飯時間就餓了。好不容易等到田里的小麥黃了,母親趕快帶著我去把小麥割回家,打了麥皮。母親把小麥用水泡脹了放進一個大鐵罐里,拿根鐵杵把小麥搗爛去皮,又用簸箕把麥仁簸凈晾干。然后把晾干的麥仁倒進鍋里添上水用大火熬煮,直到鍋里翻起浪花,又用小火慢慢的熬煮。我和妹妹圍著母親,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母親看著我們就笑了,母親說:“甭著急,還有好的哩。”然后母親就到小房子里的一個瓦罐里取出藏著的大棗、蓮子、花生,淘洗干凈,倒進了正在熬煮著的麥仁粥里,直到麥仁粥熬得爛熟發(fā)粘,炊煙裊裊,香氣撲鼻。
母親把麥仁粥給我們每人盛了一小碗,我接過麥仁粥,須臾間囫圇吞棗,一口氣給喝了個碗底朝天。母親就說:“看把我娃餓的!不要著急,慢慢兒喝。”母親說著又給我盛了一小碗麥仁粥遞到我手里。這回我慢慢地喝著麥仁粥,麥仁滑溜溜的溫潤可口,香味濃郁,雖不是什么美味佳肴,但卻是一個農(nóng)村孩子童年最難以忘懷的人間美食。
因為要讀書,我12歲時隨父親到了南方。再也不用到田野上刨菅草根采野果子了,也不用在盛夏的夜晚去鄰居家偷摘人家的桃杏了。天天大米白饃,三天兩頭有肉,還有雞鴨魚肉。但時間長了,再好吃的雞鴨魚肉也讓人覺得索然無味。于是就自然想起在陜南老家的母親,想起母親的麥仁粥。
有一次,我背著書包路過一家小吃店。就走進去坐到一張小飯桌前。老板滿臉堆笑問我要吃什么,我不假思索地說:“來一碗小麥粥!”老板一聽滿臉愕然地看著我,說:“我沒聽錯吧,我這兒只有大米粥,哪有小麥粥?真是奇了怪了。”旁邊的食客們看著我都“哧哧”地笑起來,我尷尬地背著書包走出了小吃店。
在南方完成學業(yè),我回到家鄉(xiāng)工作。遇到節(jié)假日,我就回到家里,陪著母親做一回麥仁粥。每次陪母親喝麥仁粥,看到母親滿臉皺紋綻開的笑容,我感到心里比喝麥仁粥還要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