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母親還在豆油燈下為我納鞋底。我給母親說了給她起名的事。母親笑著說,“咱一個庶民百姓,隨便起個名就行了。你大弟兄四個名字中有金、銀、寶、存,這些名字多好,還不是一樣過窮日子。”可我和我大一再說,這是個好名字,現(xiàn)在是共產(chǎn)黨領(lǐng)導(dǎo),是新社會,男女平等,應(yīng)該有個好名字。
從此,母親有了自己的名字,登記了戶口,拿到了“選民證”。大會上,工作組一點名,母親答應(yīng)“到”,聲音十分響亮。和母親一樣沒有名字的婦女,也都有了名字,很多好名字,還是有文化的工作組和我們學(xué)校的老師給起的呢。
母親老年后,我們兄妹五人中,四人先后成家立業(yè),只有最小的弟弟還在讀大學(xué)。1987年農(nóng)歷4月初10,母親用萬惡的舊社會留給中國婦女的最后一代“封建小腳”艱難地走完她六十六年的一生。母親去世時,最丟心不下的是她的小兒子,那時他在桂林讀大學(xué)即將畢業(yè)。由父親作主,要大家對弟弟暫時保守母親去世的秘密。弟弟大學(xué)畢業(yè)后被分配在寶雞工作。他高高興興地回到家,知道了母親去世的消息,大哭一場。他最痛心的是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的現(xiàn)實。
母親一生積德行善,尊老愛幼,勤勞賢惠,心靈手巧是出了名的。受父母和長輩的影響,我們作為子女,后來又有了子孫,晚輩們也都非常孝順。
母親去世,按我們當(dāng)?shù)亓?xí)俗,子女和親戚要守靈三天。我記得清清楚楚,母親去世當(dāng)天下午、晚上,村上絕大多數(shù)中老年婦女都來圍在“母親大人王玉葉之靈位”牌和靈柩周圍,與我們子孫們一起哭喪。她們哭喪中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村里最賢惠的女人去了……一路走好……
母親去世后,我們兄妹及晚輩把孝心都集中到父親身上,父親前半輩子困難時期吃糠咽菜受盡苦難,得了胃病,后半輩子喜逢改革開放,不愁吃穿,加上有好的醫(yī)療條件,身體很好。父親逢人就說,現(xiàn)在日子越來越好,我的子孫都有文化、有工作,也都對我非常孝敬,我這輩子知足了。
父親比母親整整多活了20年,2007年農(nóng)歷3月20日,父親安詳?shù)伛{鶴西去。我與妻子、弟弟、弟媳和三個妹妹及其子女,悼念父親,回憶父親、母親的教導(dǎo)和養(yǎng)育之恩,祝愿父親與母親在天堂快樂。因為我們都通過不同的方式向父母盡了孝,報了恩,痛苦之后,都感到問心無愧。
父親去世三周年,我們兄妹商議給父母墳頭立了個墓碑。母親王玉葉的名字就刻在父親的名字旁。每年清明節(jié),我們忘不了給父母上墳,多燒紙錢,回憶父母的養(yǎng)育之恩和諄諄教導(dǎo),默默地向父母保證,我們一定好好做人,好好工作,回報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