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不計成本地活下來！”貨品進出難訂單驟降，疫情下全國物流快遞運輸業(yè)迎來“倒春寒”

　　作者： 卓泳 宋騰虎

　　快遞物流停運無法發(fā)貨、電商銷量銳減生意慘淡、貨車司機被堵路上運力削減……疫情反撲之下，全國物流快遞運輸業(yè)迎來了一場“倒春寒”。

　　截至4月5日16時，全國有46個高風險地區(qū)，348個中風險地區(qū)。對于全國多地的商品流通來說，這意味著每一車貨物都需要經歷一段“漫長”的旅程?！艾F在司機不能進也不能出，過去三天兩檢，現在一天一檢，每個地方防疫政策又不一樣，物流時間和成本大大增加?！比A南一大型物流企業(yè)相關負責人道出了當前物流運輸業(yè)的“痛點”。

　　記者采訪了解到，物流運輸受困，與之相連接的企業(yè)端和客戶端都受到很大的影響。商家由于“進貨難、發(fā)貨慢”而導致訂單明顯下降、消費者由于遲遲收不到貨而頻繁投訴，物流企業(yè)更是面臨因未能按時配送而違約受罰的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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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物流企業(yè)：車隊進出受阻 恐承擔貨品交付違約風險

　　在高速路口被堵了兩天后，卡車司機張華(化名)又在蘇州望亭物流園隔離了近4天。4月2日上午，張華終于解封了，重新握緊方向盤上路。

　　“這次經歷實在是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了。天天封在車內不能隨便下來，感覺都快‘憋瘋’了。還是希望大家都能早點解封，恢復正常運輸?！睆埲A感慨道，被封閉期間，卡車車門上貼著封條，司機活動范圍主要就在車廂內那狹小的空間，每天的飯菜也是公司安排送過來。這是當前國內疫情多點散發(fā)之下，走南闖北的貨車司機們的真實寫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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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面臨隨時可能被封的風險，貨車司機們還得每天為核酸檢測發(fā)愁?！艾F在天天想著做核酸，走到哪里做到哪里。我是有時間就做一次，哪怕間隔很短。如果只是掐著點做核酸檢測，到跟前萬一走不開很麻煩。”貨柜車司機劉先生說。

　　一線貨車司機當下的生存狀況是國內物流業(yè)的一個縮影，今年以來，疫情在全國多地反復，全國物流業(yè)因此陷入一定程度的停擺?！拔覀冊谌A東的好幾個基地，都因為這次上海的疫情受到挺大的影響。”寶供物流是物流行業(yè)較早的一批企業(yè)，至今發(fā)展已有20多年，經歷了正常的經濟周期里的市場冷暖。寶供物流企業(yè)集團有限公司運營管理總監(jiān)趙耀華接受記者采訪時表示，近兩年反復不定的疫情，給公司和整個行業(yè)都帶來了史無前例的挑戰(zhàn)。

　　尤其在這一波上海疫情中，寶供物流集團的業(yè)務受到了不小的影響。趙耀華告訴記者，公司在上海有多個世界500強的國際大客戶，客戶的貨品都在上海的倉庫里，目前司機進出很難，極大地降低了物流效率，“之前司機是三天兩檢，現在是一天一檢，客戶訂單是不等人的，我們也有合同約定，不能按時送到要承擔違約風險。”趙耀華表示，受影響的還不僅僅是上海的倉庫，他們在上海周邊的多個地區(qū)建的倉庫都受到不同程度影響。

　　為了應對不同地方的不同防疫政策，趙耀華表示，目前車隊只能采取“接力棒”的形式來運輸，即司機到了另一個地方，就換上當地的司機繼續(xù)接力，但這種方式不僅成本提升一倍，而且還很難找到當地的車輛和司機。

　　而對于局部受疫情影響的區(qū)域，趙耀華告訴記者，雖然貨品能正常運輸到達，但公司的相關人員無法出門清點貨物、裝卸搬運，也給貨品交付帶來一定的影響。而對于有些地方，防疫政策頻繁變動，企業(yè)更是沒法應對。

　　“目前車隊受限很嚴重，我們的主要業(yè)務就在江浙一帶，現在很多車輛都滯留在那邊?！备＝ㄒ晃锪髌髽I(yè)負責人表示，為了給司機一個基本的保障，每一輛車都是有保底薪資的，無論跑沒跑、跑多少，費用都不變?，F在因為車輛滯留，給公司帶來巨大的成本壓力。“我們養(yǎng)這些車，成本又不斷上漲，只能去消耗有限的利潤了?！痹撠撠熑吮硎尽?/p>

　　商家“進貨難 發(fā)貨慢” 訂單下降明顯

　　物流連接的發(fā)貨商家同樣陷入困境?！案杏X大半個中國都不能發(fā)快遞了，不是辦公、物流倉在疫區(qū)，就是消費者在疫區(qū)?！庇猩碳以谏缃黄脚_上發(fā)出這樣的感慨。

　　“我們這邊現在處于疫區(qū)，貨品都發(fā)不出去，只好跟客戶溝通好，讓他們申請退貨退款?！苯K一名在淘寶上開花店的店主劉女士告訴記者，最近半個月收到的訂單都只能全部退回去，店鋪經營幾乎處于停擺狀態(tài)。

　　而近期做服裝電商生意的汪先生也特別著急，眼下本應是春裝上市銷售火熱的時候，可是因為疫情原因導致物流受阻，他很難從外地調到新貨來銷售?！安粌H進貨難，發(fā)貨也很難。”汪先生表示，因為物流時間過長，有的消費者放棄購買，有的還因為等待時間過長而中途退單了。據了解，根據電商平臺的規(guī)定，如果消費者中途退貨，快遞費用需要由經營者自己來承擔?！笆芤咔榈挠绊?，我們的訂單數量直接腰斬，生意太難做?！蓖粝壬f。

　　記者從快遞業(yè)內了解到，目前多家快遞公司在全國都有多達十幾個區(qū)域處于停運狀態(tài)，而且每日都在更新。截至3月28日，各地停發(fā)網點已超過2000個?！拔覀兌荚谂ι暾埻ㄐ凶C，不然沒法走?！蹦晨爝f公司上海區(qū)域業(yè)務人士對記者表示，能申請到通行證是目前對行業(yè)來說最大的利好。

　　“運輸配送的貨品中，有些是工程施工需要用到的半成品或者成品，不能及時送達，就會影響施工方的施工進度?！壁w耀華告訴記者，而對于快消類產品來說，商家都有明確的采購或者供貨計劃，物流不及時，會給銷售端帶來很大的損失?！斑@兩年，我們服務的品牌商和制造商都很難過，好不容易生產出來的產品，配送端又出了問題，有些產品發(fā)不出去，就會造成庫存。”

　　從3月份開始，為了保證快遞網絡有效運轉，中通、圓通、中國郵政等多家物流快遞企業(yè)都推出了不同的幫扶舉措，緩解網點壓力、保證郵路順暢、助力解決商家發(fā)貨難題。中通方面表示，中通金融追加5億元貼息疫情專項貸款，助力緩解網點資金壓力，并對全網受疫情影響的網點，由省區(qū)統(tǒng)籌安排支持提供防疫物資。圓通總部設立總額為3億元的抗疫基金，針對全網受疫情影響的分公司，根據實際情況給予10萬元~30萬元額度的3個月免息借款支持；對全網受疫情影響的分公司，服務質量考核給予主動減免；對相應的業(yè)務量考核，給予調整放寬等等。中國郵政方面也表示，全網增開了56條省際線路，動態(tài)調整了168條省際線路，通過繞行、直開的方式來避免疫情對郵路的影響。

　　電商平臺紛紛紓困 物流業(yè)呼吁幫扶政策

　　應對當前形勢下的各種不確定性，企業(yè)都只好不計成本活下來。“我們現在就是不計成本應對各種問題，比如過去深圳有倉庫，直接把貨物發(fā)到深圳，完成最后一公里配送就行了。但像前段時間，深圳倉不能用了，我們就要從其他地方長線調貨過來，比如調到廣州倉，那廣州倉的人手配置、信息系統(tǒng)投入等，都是要翻倍的了?！壁w耀華表示，應對疫情帶來的不確定性，企業(yè)經常處于打“游擊戰(zhàn)”的狀態(tài)。

　　而針對物流受阻給電商平臺上的商家?guī)頁p失的情況，各平臺也紛紛發(fā)布公告，幫助商家渡過難關。拼多多此前發(fā)布公告，3月14日起對部分收發(fā)貨地址在受疫情影響地區(qū)的訂單，實行“延遲發(fā)貨暫不賠付”的政策；3月13日，抖音平臺也發(fā)布“疫情期間商家豁免及應對方案”，3月17日，抖音官方還開了一場直播培訓課，講述疫情期間商家如何報備；3月15日，天貓平臺發(fā)布公告，考慮到疫情對商家店鋪經營、物流發(fā)貨產生的影響，在全國范圍內暫停延遲發(fā)貨的自動賠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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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于全國物流受疫情影響大面積受阻，趙耀華呼吁，政府應出臺相關作業(yè)指南和幫扶政策，紓困受影響的快遞物流企業(yè)?！叭缯梢猿雠_一些疫情下物流流通上的指導意見，而不只是發(fā)個通知說關停了；在物流運營層面，政府能否考慮在稅收、應急資金上給予企業(yè)一些保障和扶持?！壁w耀華說。

　　針對疫情導致物流運輸受限的情況，近期遼寧省發(fā)布了《關于保障重點物資運輸工作的通知》，要求“對運輸重點物資的貨運車輛，要按照‘非必要不阻斷’原則，保障快速便捷通行，不得擅自層層加碼、搞‘一刀切’。”此外，對于來自中高風險地區(qū)所在地市的重點物資貨運車輛，《通知》要求查驗核酸檢測報告、健康碼和行程碼為綠碼即可，不得隨意限制通行；對于通過查驗行程碼確認為來自非中高風險地區(qū)的重點物資貨運車輛，在司乘人員體溫檢測正常、健康碼和行程碼為綠碼的情況下，要保障順暢通行。

　　考驗物流業(yè)運營能力 行業(yè)或將加速洗牌

　　疫情除了給貨車司機帶來不小困擾，以及導致國內部分城市短時間內物流運輸受阻，部分供應鏈局部斷鏈之外，還加劇了原本就競爭激烈的物流行業(yè)的分化。萬聯(lián)億通公司運營總監(jiān)馮犖接受記者采訪時表示，相比疫情前，我國物流需求規(guī)模依舊保持穩(wěn)定增長的趨勢，但物流行業(yè)發(fā)展呈現嚴重分化的態(tài)勢，強者更強、弱者更弱的局面依舊沒有改觀，可謂“旱的旱死，澇的澇死”。另外，物流價格戰(zhàn)依舊頻繁上演，貨車司機的生存環(huán)境受到擠壓。在過路費方面，2020年1月1日起開始實施的新政“按貨車的軸數收費”，導致貨車空駛空返費用上升。

　　趙耀華也告訴記者，如今物流行業(yè)服務的許多客戶，包括外資大品牌都有在中國建廠，有一套完整的生產供應鏈，他們會把一些非核心的環(huán)節(jié)進行外包處理，然后就可以選擇任意一個物流承包商；此外，以往簽訂的物流合同是一年定一次價，但現在的合同期越來越短，服務功能的鏈條越切越細，比如在運輸上就會簽好幾家物流公司，一家公司負責一段路程，這也意味著，他們可以選擇和其他公司合作，不一定綁定一家公司。

　　“現在我們要賺錢就只能拼底層運營能力了，也就是線下的實體網點、運輸網絡和服務網絡這三張網，再有就是信息系統(tǒng)能力，沒有這些積累和沉淀，就很難有抗風險能力?！壁w耀華認為，疫情的沖擊下很大程度能體現一家公司的底層運營能力，也會加速行業(yè)的洗牌。

　　馮犖認為，從目前形勢看，多點散發(fā)的疫情仍然會持續(xù)一段時間。物流行業(yè)企業(yè)應當做好長期防疫抗疫的準備。他建議政府有關部門出臺針對性的幫扶措施，打通城市物流的毛細血管。建議各地金融機構加大對物流企業(yè)的融資力度，加大針對貨車司機的普惠金融規(guī)模，為貨車司機提供優(yōu)惠信貸服務。同時，物流企業(yè)及貨車司機們也應當認識到，需要將生命安全和防控防疫擺在第一位，充分了解途經各地的防疫政策，緊密配合當地有關部門查驗，并做好應急預案以應對有可能到來的物流堵塞和隔離防控等突發(fā)事件。

　　珠三角貨車司機：收入減少三成

　　證券時報記者 唐維

　　在這個本應朝氣蓬勃、需求旺盛的春天，由于新冠肺炎疫情在全國多點暴發(fā)，多地升級疫情防控舉措，貨車通行受到諸多限制，近日一些貨車司機通過短視頻平臺吐槽疫情下運貨不易、生存壓力大，這個平時少有人關注的群體走進大眾視野。

　　“跨省的長途貨車影響會更大，我只跑珠三角，稍微好一點。”貨車司機喻師傅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表示。喻師傅今年40歲，2014年他從工廠出來，用多年打工收入買下一輛貨車，開始在東莞虎門從事貨運業(yè)務，他的主要客戶是這一帶的服裝廠，他把服裝廠的貨運送到廣州、深圳等地的物流公司，再由物流公司發(fā)往全國、全球各地。

　　“我本來4月4日有貨要送到廣州的，結果3日晚上收到通知，廣州那邊的物流公司關閉了很多家，沒辦法送貨，又休息了一天。”自疫情發(fā)生以來，這樣的情況成為常態(tài)，喻師傅統(tǒng)計，春節(jié)以來，受廣東省內疫情影響，他開工的日子僅有一半，另一半的時間都是在休息。

　　貨車司機作為運輸的重要力量，保障各地的物資供應，也易成為感染人群，近日多地出現貨運司機感染新冠的情況。4月3日，廣東廣州新增一例本土確診病例，系貨車司機。4月3日起，省外來(返)廣州貨車司機及司乘人員需提前24小時報備，憑駕駛證在核酸檢測點免費檢測，行程碼帶星號的省外來(返)廣州的貨車司機納入社區(qū)閉環(huán)，每人每趟次可領取生活補貼100元。

　　喻師傅表示，為了工作需要，他長期保持48小時核酸記錄，兩天測一次核酸，并且時刻關注各地的疫情動態(tài)，以免誤入風險地區(qū)，運貨途中盡量不下車，減少接觸，做好防護。去年他跑了一趟貨去廣州后，當地暴發(fā)疫情，導致他變成黃碼，有十來天都沒辦法工作，損失不小。

　　疫情也影響了他的作息，客戶出貨的時間不再穩(wěn)定，“有時半夜貨做完了，一個電話打過來就讓我趕緊去拖貨送走，我也理解客戶，因為不知什么時候碰上疫情，只有在能出貨的時候盡量出貨?！?/p>

　　當然，影響最大的還是收入，他粗略估算，疫情以來的這幾年，整體收入下降了三成左右。一是貨源變少，3月份深圳、東莞相繼按下暫停鍵，珠三角各地也陸續(xù)有一些地方局部管控，工廠不開工生產，貨車司機自然無貨可送。二是疫情防控下運輸時效大幅降低，進出工業(yè)園區(qū)、廠房、高速路口等，一般都要查驗健康碼、行程碼，有時還要進行核酸檢測，以及等待貨物消殺、填表等等，耽誤了很多時間?！凹偃缭瓉砦遗芤惶素浭?小時，現在跑同樣的一趟貨，則需要花4~5小時，甚至更長時間。”

　　此外，油價上漲也成為貨車司機的一大成本壓力。喻師傅表示，他所需的0號柴油價格這段時間每升價格由6塊多漲到8塊多，他每個月需要多增加1000多元的成本，但運價不漲甚至還微跌。

　　眼下，疫情疊加高企的油價和走低的運費，一些貨車司機暫時遭遇困境，我們一方面寄希望于“這波疫情盡快過去”，另一方面也呼吁社會各界給予這個群體更多的包容與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