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衛(wèi)民
騰格里沙漠西緣于甘肅民勤縣,東緣在寧夏中衛(wèi),南緣賀蘭山,比寶島臺灣面積還要大。我們一行是從北緣阿拉善右旗進的沙漠。
去阿拉善時,我就想漠北一定是飛沙走石或白雪皚皚、寒風(fēng)凜冽,一年一場風(fēng)從春刮到冬,出門不見人,一片灰蒙蒙的景象,到了那里才知道自己想象錯了。在會議間隙去打印文章,攔一的士,臨下車只有兩塊錢的車費,返程時有意識乘公交車,我以為也就一個出租車費吧,結(jié)果,這個城市公交是免費的。離家時怕這邊冷,穿的厚了些,卻遭了大罪,餐廳、會議室、賓館無不是暖氣,而外邊冬陽高照,初冬的那場雪消的有一坨沒一坨,早晨也不過零下七八度。
出了城市,便立刻領(lǐng)略到漠北的荒涼。芨芨草、烏蘭草在風(fēng)中彎著腰,幾乎永遠直不起身子,偌大的鐵蒺藜圍欄里是人工種植的梭梭,一叢連一叢,倔強地昂著瘦骨嶙峋的身子,隨風(fēng)搖晃著。朋友說別看著不起眼,蓯蓉就長在梭梭下,還有那一束束、一簇簇的沙漠白刺,也是沙漠中的特有植物,中藥鎖陽就生長在白刺下面。我不禁“哇”了一聲,這兩種珍稀藥材原來就出產(chǎn)在這里。漠北人稀地廣,年降水不足200毫米,耐寒耐旱的蓯蓉和鎖陽成為一項重要的種植業(yè)。
我們的目的地是沙漠中的“牧家游”。城市的影子越來越遠,漸漸連輪廓也從視線消失,迎面而來的是一望無垠的沙漠。剛進入“牧家游”的沙漠小道,便感覺出車下松軟,并帶著彈性,揚起的沙塵把汽車裹挾著。
一大片楊樹林里,碩大的白色蒙古包就是“牧家游”了,有十多輛越野吉普車和“沙漠之舟”雙峰駱駝在等待游人。清冷、空曠、靜謐的沙漠中,像我們這樣遠道而來的幾撥游人,紅衣綠襖加上幾分驚嘆,讓氣氛頓時活躍起來。我們訂了兩輛越野車,司機告知,進到沙漠之后不能獨自行動,以車的位置為集中點云云,當然我們都明白。騰格里沙漠是這里唯一的一片金黃色區(qū)域,無邊無際、賞心悅目的金黃色沙漠讓人有些目眩,確實美麗而動人,但畢竟是大沙漠,有著桀驁不馴的本性,我們相覷著,記住司機兼導(dǎo)游的話。
越野車像狂奔的野馬,縱橫在金色的沙丘、沙梁上,揚起的沙塵在寂靜的沙漠中留下升騰的圖案,蔚為壯觀。每次沖上一個沙梁時,人在車中幾乎是仰面朝天,在那一瞬間,人被一片金光淹沒。俯沖時,金色沙浪緊追不舍,我們在金色的海洋里驚呼大叫。當車停下來時,我們興頭未減,一頭扎進松軟的沙窩里打滾兒、翻跟頭,綿柔細滑的沙子從領(lǐng)口灌入,竟是那樣溫貼可人。捧一掬沙子,像捧著羊脂般滑潤,又像水一樣在指間流走?;剡^頭再看,車行過的車轍、人踩過的沙窩竟沒有一絲兒痕跡,沙丘、沙梁依然平靜如初,月牙形的沙紋在冬陽下似乎在眨著眼睛。而沙梁、沙丘另一面卻是水波紋,把金色的漣漪推向無際的遠方。
越野車來到一個湖邊,一群沙雁從結(jié)冰的湖面驚飛,早已蘆花飄零的葦桿,垂頭喪氣地在寒風(fēng)中搖曳。明鏡般的湖面,影影綽綽倒映著四周的沙丘。湖畔因為我們喧囂片刻之后,又歸于寂靜,旋在空中的沙雁又回到湖面。我有幾分驚奇:如此不毛之地,難道還有牧民?正疑惑中,司機說還有比這更大的湖。
又看見一片沙柳林的時候,更大的蘆葦叢也在旁邊,結(jié)冰的湖面比前一個大許多倍。司機說,這兩個湖分別叫孟根湖和天鵝湖,不結(jié)冰的時候,這里水草豐盛,牧民在這里放牧,還有成群結(jié)隊的白天鵝在此棲息。
我像一個傻男孩似地久久凝望遠方,杞人憂天地在想:這湖這水能持續(xù)多久???羅布泊不是也曾經(jīng)煙波浩淼,可是它的最后一滴水在一百多年前已完全消失。騰格里沙漠從遠古走來,亙古的美需要人們?nèi)ズ亲o。很快,我的思緒被趕著一大群羊的牧羊人的口哨驅(qū)散。牧民是一中年婦女,包裹著紅色頭巾,只露出兩只眼睛,旁若無人地追逐著羊群。司機說,別看她那樣,家里有兩輛小車,阿拉善還有兩套樓哩。這幾年一頭羊幾千塊,富著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