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訪作為蘇富比藝術學院亞洲區(qū)學術主管，何凱蒂始終致力于為西方觀眾持續(xù)探索和解讀中國文化的復雜性，積極促進中國藝術家與西方同行之間的跨文化交流。

早在20世紀80年代，在愛丁堡大學就讀的她前往西安交換學習，進一步學習中國文化。多年來，得益于她廣泛的旅行和與旅歐中國藝術家群體的密切關系，她與中國當代藝術界的聯(lián)系自然而然地發(fā)展起來。

采訪中，何凱蒂詳細闡述了她在當代中國藝術領域的探索之路?；仡欉^去的項目，她討論了在快速演變?nèi)蚧尘爸械乃囆g家遷徙，并分享了她參與這一獨特主題的見解。

改變一生的西安游學

何凱蒂。攝影： Fraser Watson

人民網(wǎng): 上世紀80年代，您為了深入學習中文第一次來到中國，在西安訪學。請問是什么促使您決定踏上這次文化之旅？

何凱蒂: 我從小就是一個喜歡語言的人，在學生時期就學過法語、德語和意大利語。我對中文產(chǎn)生興趣的主要原因是其文字當中包含的視覺元素。為了能夠解讀它們，我決定去愛丁堡大學攻讀中文。

1986年到1987年間，我作為訪問學生在西安度過了足以改變一生的一年。當時的西安高樓大廈并不多見。被黃土地包圍的城市風沙很大，有時會顯得比較灰暗，但你可以在舊城的回民區(qū)里看到清真寺。本地人大多操著濃重的陜西口音，剛開始學中文的我們很難理解他們說的，無法進行輕松的交流。對我們來說，最重要的是親眼看到城市本身，觀察人們的日?；顒?，體驗街頭文化，品嘗街頭美食。我們甚至在街上看到了驢子和駱駝。西安相當有異域情調(diào)。

人民網(wǎng):隨著多年來的不斷接觸，您對中國的印象有什么樣的改變？

何凱蒂: 我目睹了90年代城市重建的變化，每次回去都會有很大的變化，幾乎難以置信。特別是北京，它被大規(guī)模地重建，變得特別大。2007年至2008年間我們在北京798藝術區(qū)附近住了一段時間。我們拜訪了劉小東、喻紅以及黃銳等藝術家，他們從798的萌芽階段就在那里。令人驚奇的是，這段時間的這群人幾乎奠定了中國當代藝術的基石。

當中國藝術家來到西方

何凱蒂。攝影： Fraser Watson

人民網(wǎng): 您與中國當代藝術有著很深的淵源，也一直是這個領域的積極參與者。您是如何接觸到中國當代藝術？

何凱蒂: 1989年從愛丁堡畢業(yè)以后，我很幸運地在倫敦國家藝術圖書館找到了工作，負責編目中國藝術書籍。我暫居羅馬時，開始結(jié)識一些從中國移居到歐洲的藝術家。當時柯律格教授離開維多利亞和艾伯特博物館，我便跟隨他去亞非學院以及蘇塞克斯大學攻讀博士學位。我逐漸意識到，有一批新的藝術家正在從中國移居意大利、法國、德國、英國、美國和澳大利亞。這是一個很有趣的現(xiàn)象，因為這引發(fā)了一系列問題，涉及到他們在藝術界中的活動、實踐方式、與誰互動以及如何被呈現(xiàn)的問題。所有這些問題都融入了我的論文中，使它幾乎成為一個非常有當代情境的民族志研究。

人民網(wǎng):您在提升中國藝術家在歐洲的可見度方面做出了貢獻，尤其關注旅居歐洲的中國藝術家。能否介紹一些您參與的重要議題和合作項目，以及它們?nèi)绾斡兄诩由钗鞣接^眾對中國藝術家的理解？

何凱蒂: 與藝術家的訪談是我研究的重要方式之一，我論文的其中一個章節(jié)就是與黃永砯的對話。他的作品涉及中國傳統(tǒng)文化，但又與當代哲學的許多概念結(jié)合在一起，顯得相當抽象，有相當高的理解門檻。此后，我在倫敦遇到了蔡元。我與他合作策劃表演、展覽、一起參與群展。我還成為了倫敦西敏大學中國海報收藏館的策展人。我們主要研究這些海報是如何制作和傳播的，以及媒介與當代藝術之間的關系。我對當時的藝術家如何在表演中使用自己的身體傳達想法非常感興趣。

人民網(wǎng): 您一直扮演著詮釋者的角色，將深層的文化內(nèi)涵翻譯、傳遞給有不同背景的人。在這個過程中，您是否嘗試過將中國藝術家與英國當?shù)氐乃囆g家放在一起進行研究？

何凱蒂: 2009年，我在北京唐人當代藝術中心策劃了一場大展，名為 “英式客廳”?？蛷d或者說休息室的概念來自機場休息室，與全球遷徙和旅行有關。我們邀請了很多藝術家來到北京，請他們現(xiàn)場創(chuàng)作了一幅巨大的壁畫，畫上了機場和航班代碼。這個想法是要把一些在英國的中國藝術家納入其中。從我最初的研究開始，我所做的研究都是關于全球化、跨國主義以及移民身份的探討。擴展這項研究并將其付諸實際生活使我對“定位” 有細致入微的理解，這一點非常重要。

跨國界的當代藝術

何凱蒂與她的學生。攝影：Fraser Watson

人民網(wǎng): 對于與藝術家合作，您有怎樣的體會？每位藝術家都有自己的參照物和觀點，您是如何快速了解、吸收它們的呢？

何凱蒂: 在與藝術家合作時，必須保持真誠和鮮活的合作關系。這是一個讓你向?qū)Ψ匠ㄩ_心扉的經(jīng)歷，你不能在藝術家身上強加什么東西。舉個例子，我目前在蘇富比藝術學院任教，負責亞洲活動。今年9月在倫敦弗里茲藝術博覽會期間，我們在首爾開設了一門有關藝術收藏的課程。該課程包括印度藝術、日本藝術、韓國藝術、東南亞藝術等模塊。我也要學習其他人的專業(yè)領域，這些準備工作使我能夠在英國與中國藝術家的合作之中扮演更大的角色。在詮釋文化之間的細微差異方面，很多時候我們還做得不夠，能進行真正的雙向?qū)υ捙c建立單純的合作關系同樣重要。

人民網(wǎng): 能否與我們分享一下您最近的關注點？

何凱蒂: 我最近一直在與水墨畫家合作。幾年前我在香港與王璜生合作舉辦了一場展覽。擁有學者、博物館館長和藝術家三重身份的他知識淵博，常常從諸如《道德經(jīng)》等古代哲學當中尋找靈感，并且將對于宇宙和精神世界的探討融入到當代哲學的互動之中。這時一個更加宏大的歷史觀對于理解這些作品就顯得至關重要。在項目方面，我正在努力重振名為“當代中國藝術辦公室”的個人公司，這是致力于為博物館或收藏家提供策展咨詢的機構(gòu)。

人民網(wǎng):您認為研究中國藝術最獨特的一點是什么？

何凱蒂: 我特別著迷于全球南方與中國的交匯，我的愿景是促進這些不同地區(qū)的藝術家之間的合作。在過去的幾年里，我有機會訪問泰國和韓國，在那里我發(fā)現(xiàn)了北京一些大畫廊的身影，它們正在通過在曼谷和首爾設立空間來擴大自己的影響力。這些國家都有自己的歷史，但是他們與中國的互動可以從共通的文化元素中找到痕跡，例如瓷器、書法，以及貫穿亞洲的東方哲學思想。中國文化有著極其豐富的內(nèi)涵，我必須時刻保持學習、擴展知識才能容納這些復雜性。正因為它是知識和創(chuàng)造力的源泉，所以你永遠不會對其喪失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