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能是費玉清段子講得最少的一場演唱會。
他始終試圖用優(yōu)雅甚至有些老派的言語,淡化告別的感傷,來自內(nèi)心的,來自歌迷的?!俺忻纱蠹叶嗄瓴幌訔墸瑸槟銈兌喑獛资赘枋俏业臉s幸?!睆牡桥_到謝幕,沒有說過一句“再見”。
連告別演唱會都這么克制、內(nèi)斂、有分寸感,這確實像極了費玉清。
3月30日晚,18000人的上海梅賽德斯奔馳中心沒有一個空位,也是對小哥最體面、最高規(guī)格的“送別禮”。
演唱會剛結(jié)束,還來不及脫下一身暗粉色西裝的小哥,接受了記者的獨家專訪。
談及4月7日在黃龍體育館舉辦的杭州告別演唱會,他說,自己退隱后,急于想做三件事,其中之一就是去西湖好好玩一下,“東坡肉也可以吃整塊了,退休了嘛,可以稍微放縱下?!?/p>
把這么多年的歌一首首唱完
要花三天三夜
開場前15分鐘,在后臺等待入場的通道里,一群樂手聊起了費玉清的身材,“64歲了,沒有一點肚子,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然后就是關(guān)于“費老師經(jīng)常只吃半飽”的八卦討論。
燈光一亮,出現(xiàn)在舞臺上的費玉清,清瘦、挺拔。任時光荏苒,只要站上舞臺,他仿佛永遠是當年那個充滿少年感的“玉面小生”。
一開嗓,更是完全聽不出歲月磨蝕過的痕跡。跟他差不多同時代出道的歌手,鄧麗君、鳳飛飛已經(jīng)逝去,劉文正不知所蹤,甚至蔡琴這幾年也幾乎不唱了。只有費玉清,40多年了往臺上一站,依舊深情款款、收放自如。
最要命的是,一個60多歲的歌手能在近2萬人的場館里賣到一張票都不剩,華語樂壇除了還有李宗盛,好像真找不到第三個人。
費玉清告訴記者,只要身體正常,唱歌從來不是自己太擔心的問題,他煩惱的是什么?選歌?!安粦M愧地說,因為我好聽的歌實在太多了?!?/p>
尤其是這次告別演唱會,最后一次給大家唱歌,每首歌都像是自己的孩子,選哪些,不選哪些,似乎都舍不得。
據(jù)一位工作人員透露,費玉清在私下聊天時曾說,如果場館沒有時間限制,他真想花三天三夜,把出道這么多年的歌一首首全部唱完,“他覺得這樣才對得起觀眾?!?/p>
所以在這次告別演唱會的策劃階段,費玉清為數(shù)不多的幾回熬夜,都是在挑歌。早上起來,助理經(jīng)常能看到紙上密密麻麻的歌名,有些寫了又劃掉,有些劃了再重寫。
“(我)盡量能在眾多大時代的金曲里,篩選出最受大家喜愛的歌曲,而且我的觀眾群體年齡跨度這幾年也越來越大了,所以我選歌盡量做到各個年齡層兼顧。”
像這次在上海,費玉清就翻唱了《香水有毒》、《一次就好》、《當你老了》等經(jīng)典歌曲,一張口,就成了標志性的“費氏情歌”——溫潤、婉轉(zhuǎn)、醇厚、深情。
他還特別挑選了《南屏晚鐘》放進安可部分,并憧憬在杭州站的告別演唱會上唱這首歌,會是怎樣“渾然天成”的契合感。
即使告別
他是體面和節(jié)制的
其實用今天的眼光來看,費玉清的歌很難算是標準的情歌,他更接近于一個娓娓道來講述者,而非故事的當事人。
在他的歌里,大家很少聽到直白、泛濫的情感表達,加上多年的“公務員”造型,以及費玉清內(nèi)斂、節(jié)制而有分寸感的性格,使得他成為了華語樂壇獨樹一幟的標簽。
這種標簽,某種意義上又代表了娛樂圈已經(jīng)越來越缺失的禮數(shù)、長情和念舊。
難怪當時有媒體得知費玉清要退隱后,想用“一個時代的結(jié)束”做標題,費玉清聽說后,通過經(jīng)紀人委婉制止,他覺得“這太不云淡風輕”。
所以,即便是裹挾了告別的傷感元素,這份傷感也是體面、有節(jié)制的。就像費玉清紅過眼圈后,立刻不動聲色地調(diào)整好了自己的狀態(tài),甚至還加唱了一首輕快的《南屏晚鐘》作為安可結(jié)束曲。
在他看來,觀眾花錢買了票進來聽歌,是件開心的事,“我應該帶給他們歡樂,所以還是多唱幾首歌吧。就像跟老朋友馬上就要告別,多聊幾句才最實在?!?/p>
唱完,又真誠地向歌迷致謝,“謝謝各位朋友豐富了我的人生,再次感謝大家!”
看到大屏幕上滾動起費玉清出道40多年的一張張專輯,從青澀到成熟,一位參與巡演的演出商“崩”了,近50歲的人,跑到廁所里抹起了眼淚,卻發(fā)現(xiàn)那邊站滿了眼睛紅紅的抽著煙的大老爺們。
“我真希望他(費玉清)像我們一樣,暢快淋漓地大哭一場?!钡「绮粫拖袼恢挂淮握f自己“作風古板”、“是個很老派的人”,娛樂圈沉浮幾十載,他所認定的自己和歌迷之間的關(guān)系,從來就不是“明星”與“粉絲”,而更像老派的“江湖藝人”與“衣食父母”之間的關(guān)系。
哪怕下一秒就要相忘于江湖,又豈能有淚輕彈?
退就退干凈
從此伺花弄草,寄情山水
2018年9月27日,63歲的費玉清曬出一封親筆書信,寫道——
“當父母都去世后,我頓時失去了人生的歸屬,沒有了他們的關(guān)注與分享,絢麗的舞臺讓我感到更孤獨,掌聲也填補不了我的失落,去到任何演出的地點都讓我觸景傷情,我知道是我該停下來的時候了,停下來我才能學習從容地品味人生?!?/p>
費玉清父親離世的時候,演出商謝奕恒正帶著他在蘇州錄《天籟之戰(zhàn)》,那邊的消息是先發(fā)到老謝手機上的。當時節(jié)目還沒錄完,大家商量半天,覺得瞞不住了,還是決定告訴費玉清。
敬業(yè)如費玉清,兢兢業(yè)業(yè)把剩下的節(jié)目全部錄完,然后默默買機票回臺灣。在去機場的路上,小哥跟謝奕恒說了一句話——“藝人沒有在人前悲傷的權(quán)利”,至今回想起來,都讓謝奕恒萬分扎心。
熟悉費玉清的人都知道,他一生節(jié)儉,舞臺上的西裝就這么幾套翻來覆去穿,也不舍得買新的。但對父母,他是個實實在在的大孝子,幾年前買了輛勞斯萊斯,就是為了能讓父親出門更舒適,而自己還是習慣搭計程車。
“父母親都走了,可能確實讓他想通了一些事,所以做出了(退隱)這個決定。”謝奕恒說。
謝奕恒,這位上海灘的演出界大佬,整整和費玉清合作了16年,負責打理小哥在內(nèi)地的個唱、商演、綜藝等一切事務,彼此再熟悉不過。
所以當費玉清找到他,說打算做告別演唱會的時候,老謝只說了四個字“全力支持”。
費玉清告訴記者,其實自己萌生這個想法已經(jīng)有兩年了:“唱了四十幾年的歌,是到了該停止工作腳步的時候,既然選擇了這個決定,還望得到大家的理解和尊重。”
17歲踏入歌壇至今,費玉清甚至連阿里山都沒去過,“人生就是這樣,你在工作方面得到了榮譽和掌聲,但是也失去了很多常人的享受?!泵鎸τ浾?,他有些感嘆地搖了搖頭。
那會不會像有些藝人,嘴上說著告別,沒幾年又高調(diào)復出了?
“既然選擇了告別,就應該退得干干凈凈,今年的告別巡演結(jié)束之后,娛樂圈對于我來說就是另外一個世界了?!彼f。
說到退隱后的生活,費玉清竟像個孩子一樣,流露出些許期待?!皬拇怂呕ㄅ荩那樯剿?,他側(cè)著腦袋說。(陳宇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