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我非常喜歡他,他也非常喜歡我。我在香港登船前才在某個朋友家認(rèn)識他,雖然我們只同船三天,卻成為很好的朋友。到達上海那一天,恰好是他的生日;盡管我離家已經(jīng)三個星期,因為船下午就要開了,我陪他過了一整天。我們一起過得很愉快,我也很高興竟然可以如此放縱。用不著說,家人氣炸了……他們氣,因為他是洋人……他星期六下午離開后,我已收到兩封電報訴說他想念我。家人試圖攔截電報,但沒有成功……你也曉得我家是出了名保守的,重視家族聲譽,要保持家族血統(tǒng)“純正”,他們寧見我死,也不能讓我嫁給外國人。通常我也是如此想。但是,現(xiàn)在,我正在認(rèn)真考慮接受另一位男士。我喜歡他;他是最聰明的年輕人之一,家世良好。但我還是猶豫不決。你也曉得,很多時候,人已經(jīng)理性上信服了、感情上卻仍未能信服某種行動是對的……但是,拜托,請別對任何人說,因為我必須自己思考清楚。同時,當(dāng)B先生來訪時,請對他特別好,但千萬別說漏我告訴你的事。
蔣夫人宋美齡
一九三七年一月,埃瑪·密爾斯收到蔣氏夫婦寄來一張正式圣誕卡———典型的國家元首問候卡,內(nèi)附一張蔣氏居家照片。?,斢脑够貞浾f:“我最后一次接到美齡的信,已是將近十年前的事。這段期間,我寄去的幾封信都沒收到回信。”即使如此,埃瑪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仍召集一群韋爾斯利校友一起聽聽中國近況。她邀請十多位同學(xué)午餐,大家合起來寫回信給美齡。次月,埃瑪收到美齡復(fù)信,請她轉(zhuǎn)給大家傳閱,一方面感謝大家寫信給她,一方面也敘述中國的立場:
我們國家存亡絕續(xù)已到緊要關(guān)頭……全世界慢慢理解到中國不僅為自己作戰(zhàn),也為大家作戰(zhàn)……為我們禱告———是的,但是同時也請諸位盡力推行抵制運動。我不必告訴各位過去三個月我國所遭遇的恐怖暴行……我走過當(dāng)?shù)刂?,鞋子浸滿鮮血……請協(xié)助我們制止這場戰(zhàn)爭。
這封信尚未寄達,美齡收到?,斄硪环庑?。埃瑪答應(yīng)會隨時讓蔣夫人了解美國對中國的民意動向。?,斉R筆之際,顯然天人交戰(zhàn),難以下筆———她在日記中承認(rèn),花了一整個晚上寫信,字斟句酌,顯然對老朋友仍有幾分生疏。?,攲懡o美齡說:“你應(yīng)該仍記得我,可以確定我對你的忠誠與深刻同情。你或許不清楚的是,多年來我對中國的興趣不減、甚至更增……美國百分之百同情中國。”但是她不能不又補上一句:“美國人絕對尚未準(zhǔn)備好接受大規(guī)模的抵制運動。姑且不論其對錯是非,大部分人似乎覺得這將是無可避免走上戰(zhàn)爭的第一步。”?,敻嬖V美齡,她已經(jīng)在韋爾斯利同學(xué)中發(fā)起運動,募款賑濟中國難民。?,?shù)慕Y(jié)語是:“如果還有任何事我可以為你效勞,或是你覺得我可以為中國貢獻,你一定已知道可以借重我。”
美齡同意她可以全力推動之后,埃瑪提升美國人關(guān)注中國局勢、捐款賑濟中國難民的工作,變成一份全職的工作。這時候的埃瑪除了有待提出論文以取得中國研究碩士之外,已經(jīng)沒有太多旁騖。她并沒結(jié)婚。她說,因為和八十九歲高齡的祖母相依為命,她的社交生活“十分有限”,“在她家也無事可做”。至于美齡呢,她的信函和要求無非是重申昔日交情,以及身為一國元首之妻向她可以信賴的友人求助的官樣文字。美齡現(xiàn)在用的敬語稱謂是“親愛的埃瑪”,不再是“親愛的”或“最親愛的達達”;她的落款署名有時是“愛你的,蔣宋美齡”或非常官方的“你真誠的蔣介石夫人”。美齡一九三八年寫給?,?shù)念^一封信,談到日本人屠殺中國難民,抱怨“民主國家畏懼日本”,以致停止運送到中國的補給:“美國在圣地亞哥把飛機卸下船,這是我們在戰(zhàn)事爆發(fā)前就買、也已經(jīng)付了錢的飛機……美國實質(zhì)上在幫助日本擊敗中國。”幾個月后,她改變說法,聲稱中國人了解美國國內(nèi)形勢,“它使得(美國)政府不好和日本作對。我們曉得他們怕日本,他們也害怕戰(zhàn)爭。”但是她說,中國人很難理解為什么盟國不嘗試懲罰日本的“不人道行為,它的無恥已使得黑暗時期的蠻族部落都望塵莫及。他們所知道的不人道行為,統(tǒng)統(tǒng)比不上日本人今天的屠殺、搶劫和凌虐行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