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相比跟隨而來的“資本剪刀差”,“收入剪刀差”似乎有點小巫見大巫。一方面,政府用壓低農民土地資本價格的方式,應對不斷擴張的城市版圖和不斷高漲的房地產價格,用懸殊的價格差來推動城市化的又一輪發(fā)展。另一方面,政府將農民所建房屋統(tǒng)一定義為小產權房,剝奪了農民房地產資本的產權界定權利,導致所有農民的房子不能有效進入交易環(huán)節(jié),從而使得農民的土地資本失去了升值的機會。
北京的張先生最近剛被拆遷,他的房子在東五環(huán)以外大約3公里,當年在宅基地修的平房,房屋加周邊院落,共獲得拆遷款近千萬。按理說,他本屬于農村戶口,但90年代后期,由于城市擴張,他獲得了農轉非資格。近幾年,北京房地產建設一日千里,這種本屬遠郊的土地價值因此陡增。一夜之間成為千萬富翁,這位張兄笑得合不攏嘴,第二天便跑到車市,給自己添置了一臺路虎。
同樣的境遇,湖南長沙的劉先生就沒有這么走運。他建在岳麓山附近的一幢3層連四間的樓房最近要被拆遷,雙方沒有達成一致的補償條款,劉一氣之下,將自己的遭遇發(fā)布在網上;拆遷辦的人則認為,劉所建房屋,超出了宅基地的面積,相當一部分屬于違章建筑,而且劉屬農村戶口,他的房子并沒有獲得政府頒發(fā)的產權證。拆遷辦叫來警察一起強拆,雙方動起手來。結果,警察以散布有害信息,暴力干擾公務為由,將劉拘留。劉的老婆情急之下,抓住拆遷辦的人又哭又鬧,警察照樣亮出手銬,將女人一并收監(jiān)。
如何看待這兩個反差明顯的拆遷結果,當然是一個重要的經濟學課題。由此我想到計劃經濟時代著名的價格剪刀差概念。剛好,上個月與人民大學的毛振華教授談及中國農民的處境,他提出了一個類似于經濟史的描述:中國農民在上個世紀50年代開始,一直到80年代初期,長期處在工農業(yè)產品“價格剪刀差”的狀態(tài);從80年代中期,一直到2005年左右,進入城市的農民工持續(xù)處在與城市人口同工不同酬的收入境地,這可以總結為一種針對中國農民的“收入剪刀差”;而最近的5年,城市房地產行業(yè)高速發(fā)展,城市人口房地產高速增值,但與此同時,廣大農民由于土地產權不明晰,農村房地產市場不成型,因此在全國范圍內出現(xiàn)了一個醒目的、針對中國農民的“土地資本剪刀差”現(xiàn)象。
從歷史層面看,毛振華教授道出了一個經濟學事實:60年中國經濟的基本邏輯,可能就是通過對農民利益的有效盤剝而形成。眾所周知,在長達30多年的計劃經濟時代,中國經濟的主要政策,就是設立了一套不合理的工農業(yè)產品比價關系,人為壓低農村的產品價格,提高工業(yè)產品價格與農產品價格的差距。保守估計,在1950-1978年的29年中,政府通過工農業(yè)產品價格剪刀差提取農業(yè)剩余凈額為4500億元,平均每年從農業(yè)部門流出的資金凈額達155億元;1979-1994年的16年,政府大約提取農業(yè)剩余凈值12986億元,平均每年從農業(yè)部門流出的資金凈額達811億元。現(xiàn)實意義上,中國政府正是利用這種“剪刀差”,試圖推動工業(yè)化的原始積累,使資源配置大面積、大幅度向城市傾斜,由此形成了人類社會有史以來最懸殊的城鄉(xiāng)差別。
從2006年元旦開始,隨著政府取消農業(yè)稅,這種工農業(yè)產品的“價格剪刀差”現(xiàn)象基本緩解,但這并不意味著針對中國農民的“剪刀差”思維方式從此消失。某種意義上,“剪刀差思維”成為政府部門的思維定勢,在收入和資本兩個新的路徑上繼續(xù)繁衍。
如果說“價格剪刀差”時期,主要以“廉價的農產品”為主要形態(tài),那么隨之而來的“收入剪刀差”時期,主要形態(tài)則為“廉價的勞動力”。有人做過統(tǒng)計,在過去的大約20年時間內,中國農村每年為城市建設貢獻了1.2億數量的廉價勞動力,他們的年齡處于16歲到46歲之間,拿著世界上最低廉的工資,沒有市民資格,不享受城市人口擁有的醫(yī)療體系和養(yǎng)老體系。一個粗略的統(tǒng)計數字表明,這種醒目的“收入剪刀差”,政府大概從農民身上抽取了9萬億人民幣的豪邁資金來促進城市化進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