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高分考生“神化”的迷信、對高考分數(shù)的癡狂,都不是“人生出彩”的常態(tài),更不是社會公平正義的福祉。
每年的“高考季”,基本都是以雷人勵志語或“高考工廠揭秘”開篇,然后以你方唱罷我登場的“狀元熱”收官。2014年高考落幕,各地“狀元”紛紛出爐,狀元生的高考復習筆記,于是就成了當季熱貨。譬如在知名電商網(wǎng)站,80%賣的都是河北省衡水中學的高考狀元筆記。然而,央視《是真的嗎》節(jié)目求證發(fā)現(xiàn),真正的狀元筆記根本就未曾流通入市,網(wǎng)上商鋪的熱銷筆記,百分百“贗品”罷了。
假“狀元筆記”的曝光,立時引發(fā)輿論熱議。事實上,每年在高三學生周圍,均充斥著各色“狀元類”衍生商品:高考狀元筆記、狀元房出租、狀元保健品、狀元上過的教育機構(gòu)和用過的電子教輔商品……凡此種種,不一而足。仿佛狀元沾染過的柴米油鹽,都被寄寓了某種不可言傳的“超能量”,而任何一種頂禮膜拜,不僅與有榮焉,簡直還能“雨露均沾”。這種癔癥,頗有市場。
經(jīng)濟學經(jīng)常會打個比方:狗愛骨頭是天性,資本家愛資本也是天性。事實上,狀元經(jīng)濟之所以喧囂一時,恰在于熱炒狀元儼然成了畸形的剛需——正因為社會有需求,相關商品才會搭上“狀元”這趟順風車,且永遠不愁銷路。
論說起來,恐怕還是三個肇因使然:一者,早在2004年起,教育部就明確叫停炒作高考狀元,要求不得對高考升學率及高分考生進行宣傳,違反規(guī)定的地方教育行政部門、相關學校將被嚴肅處理。只是,十來年倏忽而過,年年狀元年年炒,有哪個地方教育部門與學校因泄露高考信息而被“嚴肅處理”過呢?違規(guī)成本低廉、守法自覺稀薄,是禁炒令幾乎淪為一紙空文的關鍵。
二者,“制造狀元”契合短視的地方教育政績觀,那么,炒作狀元自然就不會成為過街老鼠。譬如前段時間,廣西欽州二中被推向輿論的風口浪尖。30多歲的吳善柳今年在該校參加高考,奪得欽州市理科狀元。他曾輾轉(zhuǎn)多所學校參加高考,并幾次考上重點大學,連2011年考上北京大學都沒有去讀,被稱為“高考專業(yè)戶”。拋開其間的獎勵懸疑不說,當?shù)毓k高中為一個學生提供8次復讀機會,甚至還免學費、發(fā)補貼,這羊毛究竟要從哪只羊身上出呢?教育資源配置過于倚重高分段學生,相關學校即便“跑偏”,亦然樂此不疲。
此外,在中國氤氳已久的狀元情結(jié),背后也有著復雜的社會歷史動因?!笆旰盁o人問,一朝成名天下知?!闭驗槭當?shù)年的憋屈與壓抑,才需要為并不快樂的求學生涯找個紓解的出口。用最樸素的辯證法觀之:狀元有多輝煌,求學就有多痛苦。從這個意義上說,炒作狀元與“六月撕書”一脈相承。中國讀書人終于拋棄“敬惜字紙”的舊傳統(tǒng),形成“痛撕書本”的新習俗——沒有惜別之情、沒有念想之意,書本與學業(yè)總是欠缺了那一份人文的溫情。對狀元近乎病態(tài)的炒作,恰恰與這種失衡心理暗相呼應。
當然,作為成功學的一部分,狀元經(jīng)濟也許無可原罪。但如果炒作過熱,甚至亂象叢生,恐怕就不只是貨不對板的市場問題。它背后氤氳的對高分考生“神化”的迷信、對高考分數(shù)的癡狂,都不是“人生出彩”的常態(tài),更不是社會公平正義的福祉。一句話,狀元經(jīng)濟,一個巴掌“炒”不響,而要整飭此般亂象,市場監(jiān)管要作為,教育改革更要爭氣。
(■鄧海建 作者系媒體評論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