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節(jié)前夕,我們懷著崇敬的心情來到中村鎮(zhèn)煙家溝村,對英雄鄧德才進行搶救性采訪。還是三間石板房,門前,曬著幾席新打的麥子。兩開的老式木門,門楣上釘著“五好家庭”的牌子。堂屋的地面還是土面,有些凹凸不平,一張破舊的大柜上擺著一些生活用品,站在堂屋里,可以看到石板縫里幾縷探頭探腦的陽光。今年已經87歲的鄧德才滿頭銀絲,精神矍鑠,身體還挺硬朗。老人住在里間的一間小屋里,黑黢黢的墻上貼著幾張領導人的畫像,旁邊一個陳舊的木框里牢牢地裱糊著一張紅紙,仔細辨別,原來是1963年老人在商縣住院期間給幾所學校做報告后收到的感謝信。
知道我們的來意后,老人取下一個老式箱包,把自己那件褪了色的黃軍上衣取出來換上,小心翼翼地打開一個小布包,拿出幾枚紀念章,一個一個掛在左胸口。
聞訊回家的鄧秀珍夫婦在院子陰涼處擺一張小方桌,沏好了茶,熱情地端茶遞煙。我們圍著一身戎裝的老人坐著,拍照、采訪,聽他講述傳奇的戰(zhàn)斗經歷,講他的英雄戰(zhàn)友黃繼光。在說到黃繼光勇堵敵人槍眼的時候,他沉痛地說,黃繼光炸敵人碉堡時,他負責掩護,那年黃繼光才19歲,19歲啊,就死在了戰(zhàn)場。
已經成為耄耋老人的鄧德才,談起往事,想起那些在戰(zhàn)場上犧牲的戰(zhàn)友,他總是眼含淚水,這淚似乎永不枯竭。中村中學校長賀發(fā)才感慨地說:“我不知道,再過上四十余年,我們是否還能健在,是否還能擁有令人感動的往事,是否能有潸然而下的熱淚?”
支撐鄧老信念的,是一種感恩的力量,是一種對生命的敬畏。作為昔日戰(zhàn)場上的功臣,他似乎對什么都看得很淡,他以為,比起像黃繼光那樣犧牲的戰(zhàn)友來說,他已經很幸運了。幾十年來,鄧德才一直過著清苦拮據(jù)的生活,從來沒有以功臣自居,沒有向政府提出過任何要求。上世紀90年代,他的兩個孫女因家庭困難輟學,2002年,兩個孫子又面臨失學。遠在洛南的退伍軍人、洛南飯莊經理王中奇知道了這個情況,趕赴山陽縣中村鎮(zhèn)煙家溝村,把1000元現(xiàn)金交給了鄧德才老人,以資助他的兩個孫子完成學業(yè)?,F(xiàn)在,村里人差不多都蓋了樓房,老人一家還住在低矮的石板房里。問到他近年的生活,他說,現(xiàn)在政策好,幾個重孫上學都免費了,政府每月發(fā)給他380多元的生活費,他每月還有50元的低保和75元的高齡補貼,看病有合療,一年還能收到一些慰問品呢。說這些的時候,他一臉的滿足。
每年,當?shù)攸h委、政府的領導都會帶著錢物上門慰問他,幫助他解決生活上的困難,給他送來黨和政府的關愛和溫暖。他十分感激黨和人民沒有忘記這些老兵,只是,老年的他懷念那些在戰(zhàn)場上犧牲的戰(zhàn)友,更思念那些幸存者。在商洛,他有七八個一起從上甘嶺上走下來的戰(zhàn)友,他們回到自己的家鄉(xiāng),平時很少通信息,特別是最近幾年,幾乎失去了聯(lián)絡,不知道他們是否還健在,生活過得好不好?
也許因為沒有文化,在和平建設年代,他報國無門,所以,鄧老對文化有一種天然的親近感。交談間,他幾次摸著身邊人的肚子,很風趣地說:“你們裝了一肚子文化,咋不分給我一些呢?我要是有你們這樣的文化水平,就不會回家做一個泥腿子了。”
耄耋之年,他還是那么關心青少年的成長,知道來的人中有中村中學的校長和幾位老師,他拉著校長的手,語重心長地說:“回去告訴娃娃們,要多學知識,不要像我吃了沒有文化的苦。”
兩個多鐘頭的交談,老人有些累了。看見鄧老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珠,走路也有些蹣跚,我們結束了采訪?;丶业穆飞希覀兏锌f千。戰(zhàn)爭年代造就了英雄,他們不怕流血犧牲,為我們創(chuàng)造了和平幸福的生存環(huán)境。這些幸存下來的戰(zhàn)士,還有多少活在人世?還有多少人能夠記得他們的英雄事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