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洛日報 - 商洛之窗訊(雨 善)利用在北京學習的機會,我專門瞻仰了老舍紀念館,也就是先生生命最后時刻,生活了16年的丹柿小院。
那是一個周末的上午,天半陰著,我打的找到燈市口西街,豐富胡同19號。臨街是一個書店,門口掛一牌子上寫著:參觀從胡同口西側(cè)門進。
走進小樓門,小院是二進三合院,端對面是書店的后院,右手二門進去有一塊五彩小木影壁,院里有兩顆棗樹,還掛著幾顆綠中透白,白中泛紅的棗;還有兩顆柿樹在三間坐北朝南的正房門口。柿子樹是老舍先生親手種下的,老舍的夫人胡潔青叫它“丹柿小院”。柿樹上的柿子也是淡綠中透著橘黃。正房中間一間是客廳,沙發(fā)茶幾都是過去的老樣子擺著,讓人感覺,先生和文朋詩友正在談笑風生,說國運,話文學,悟人生;西間是先生的書房兼臥室,那毛筆,那墨盒,還有那煙斗,似乎還散發(fā)著先生手上的余溫,莫不是他走到柿樹下在思考怎樣把一段歷史放進《茶館》里。院子里參觀的人不多,大家都輕手輕腳,生怕打斷了先生的思緒。一位少婦領著五六歲的小女孩在輕聲說著《龍須溝》的故事。整個院子到處都有先生的氣場,他仿佛剛剛從我們身邊走過,走到胡同和程瘋子、常四爺、劉麻子去拉家常。
老舍生于斯,長于斯,寫了一輩子北京,他就是北京的代言人,北京人,北京事,北京話,北京民俗,他就是個大大的符號。坐在丹柿小院,我感覺常四爺、大赤包、程瘋子就坐在我身邊,在給我們講述著他們多難的人生。抬頭看見那顆淡紅淡綠杏黃的柿子,在秋風里搖蕩,蕩漾出48年前某個秋日的下午,先生在創(chuàng)作之余,賞菊花,品柿子的生動畫面,讓我心動,讓我心醉。又一陣秋風拂過,仿佛聽到祁大爺對日本鬼子的怒吼;還有淡淡清香飄過,是《茶館》里蕩溢出來的,王利發(fā)、唐鐵嘴、常二爺……在眼前晃來晃去,一個個爭著給我說他們那時耳聞目睹的一切。
四十八年前八月處暑剛過,骨子里透著浩然正氣的老舍先生,不忍“文革”紅衛(wèi)兵的凌辱,在蕭蕭的秋雨中毅然決然走進了靜默的太平湖,他也許是想讓受屈的靈魂到太平湖里享清靜呢。我在播放《老舍之死》的屏幕前站了許久,反復看著老舍兒子舒乙和胡潔青老人說話的樣子,他們的平靜里蘊孕著洶涌澎湃的親情。一位偉大的人民藝術家就這樣走了,離開了他熱愛的北京,離開了他熱愛的祖國和人民,可落下的竟然是“自絕于人民”,最后連骨灰也不讓保存,先生的骨灰盒里是他的毛筆和衣服。太殘忍,太沒人性了。一個民族不尊重他靈魂的園丁,這個民族也是悲哀的民族。好在歷史把這一頁恥辱撕碎了,又用仁愛重新洗滌了民族的那段靈魂。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先生是1899年立春前一天出生的,67歲的立秋后16天走的,也就是1966年8月24日走的,“99”和“66”這兩個數(shù)字莫非有什么聯(lián)系,“99”倒個過兒就是“66”,也許是巧合,也許蘊含某種天意。
我心情沉重地在先生的頭塑像邊照了相,到書店買書了。這里有老舍先生各種版本的書。我精心挑選了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書,比如1958年出版的《福星集》、1960年出版的《老舍研究資料匯編》等等,這些泛黃的書比我還年長,當年的定價只有五六毛錢,現(xiàn)在賣七八十元,我卻覺得值。營業(yè)員大媽說:“絕版了,收藏價值高呀。”我可不是為了收藏,而是想從這些書里嗅出先生的味道來。這些書見證了先生滴出的血和淚。我拎著重重的一摞書,心中涌起無限的幸福,走進人聲鼎沸的街市,心卻靜靜地依偎在先生的靈魂邊,貪婪地享受著丹柿小院的書香和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