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念的是佛教小學(xué)和佛教中學(xué),佛學(xué)老師最愛用《西游記》來喚起孩子的注意力,由孫悟空講起,講到豬八戒和沙僧,再講到牛魔王和蜘蛛精,最后落到玄奘頭上,說他如何舍身求法,把大量經(jīng)典帶回中國。虛擬與現(xiàn)實之間,小說與歷史之間,這樣的一位精進的和尚,深深吸引年少的我。
當(dāng)然我亦是于長大后才知道玄奘是個有血有肉的好家伙。先讀季羨林,再讀錢文忠,始知道玄奘真不簡單,懂得討好皇帝高官,懂得跟競爭對手爭奪資源,懂得廣收門徒以展事業(yè),亦唯有如此,始能成其大業(yè)。
季羨林曾經(jīng)這樣描述玄奘:“一方面,他是一個虔誠的佛教徒,有道的高僧。另一方面,他又周旋于皇帝大臣之間,歌功頌德,有時難免有點庸俗。”人在屋檐下,縱是高僧大德,亦要低頭,關(guān)鍵是低頭求取的到底是個人利益還是佛法事功?于唐三藏,很明顯,是后者。
錢文忠亦提及玄奘的一樁“丑聞”。印度有一位僧人來華,取名福生,帶了五百多夾佛經(jīng),打算在西安長居譯經(jīng)。但不知何故,“福生受到了玄奘的嚴(yán)厲壓制,不僅翻譯工作無法進行,而且最終還被逼離開了長安,最后死在瘴氣之地,而福生隨身帶來的五百多夾梵文經(jīng)典卻被玄奘奪走了”。
玄奘大概出生于公元600年,俗姓陳,年幼出家,通曉西域文字。他西行求法,一去十多年,九死一生。六十五歲圓寂,去世前夢見蓮花白象,弟子問他:“和尚決定得生勒內(nèi)眾不?”玄奘輕輕回答:“得生。”
何等自信,何等自重。一輩子的努力功德,足讓玄奘安詳閉目。而于千載之后,如果當(dāng)?shù)匾?ldquo;發(fā)展”之名拆解興教寺的寶塔法殿,實在對不起這位勇敢西行的法師。(廣州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