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俄羅斯,各人有各人的的興奮點。我當然也對紅場等充滿好奇,但真正的興奮點,卻在那些從小就以其盛譽和名著俘獲我心的蘇俄文學巨匠那里。流著悠遠歷史的伏爾加河,閃著生命光澤的白樺樹林,蘊著無盡寶藏的草原和荒野,都讓我感覺親切,因為它們早就在我青少年時期的閱讀中呈現(xiàn)。而那些光閃閃的名字:高爾基、契珂夫、托爾斯泰、果戈里、屠格涅夫、陀斯陀也夫斯基、索爾仁尼琴、帕斯捷爾納克……我都與他們神交過。可以這么說,我此生的文學養(yǎng)分,至少有三分之一來自蘇俄文學。其中對我影響最深的,首推同樣影響了幾乎一代國人的奧斯特洛夫斯基及其《鋼鐵是怎么煉成的》。而普希金,這位舉世聞名的天之驕子,則在我初學寫詩時,成為我最重要的精神導師。那時我不僅崇拜他的詩,還崇拜他的死。在當時的我看來,一個為愛而獻身的詩人,才是真正的詩人,真正的人。
曾希金的作品我最初傾心的是兩卷本的普希金抒情詩選,后來愛屋及烏,喜歡上了他的小說《上尉的女兒》等。再后來,則不可教藥地為其詩體長篇小說《歐根。奧涅金》所俘。作品魅力首在其人物之典型。以至有“文學情人中,英國有唐璜,俄國有奧涅金”之說。“他很早學會虛情假意,把心事藏掩。能叫人信賴,再叫人失望。他寫的情書一瀉如注,找到摯愛時連自己也不放在心上。”普希金寫活了一個“忙于生活、又忙于感受”的貴族青年,和一位可愛的少女達吉亞娜。當年他拒絕她的愛,再遇才知真情誰屬。奈何心上人已另有所愛——我至今仍清楚地記得,奧涅金在重見達吉亞娜后,在冰封的窗玻璃上一遍又一遍用手指寫著:達吉亞娜、達吉亞娜……
普希金之所以獲得世界性的重大影響,關(guān)鍵在于他的作品富于人文精神和浪漫主義情懷,是思想性和藝術(shù)性的完美結(jié)合。他的作品還鮮明地表達了對自由和生活的熱愛,對光明必能戰(zhàn)勝黑暗、理智必能戰(zhàn)勝偏見的堅定信仰。只要提及他,一連串詩句就會在我腦海中翻騰:“假如生活欺騙了你/不要悲傷,不要心急/憂郁的日子里須要鎮(zhèn)靜/相信吧,快樂的日子將會來臨……”
圣彼得堡有多處普希金的紀念銅像。涅瓦大街畔還有他和妻子“俄羅斯第一美女”娜塔麗莎的雙人銅像。久久凝望著他們,仿佛看見普希金挺身決斗前,在與愛妻依依訣別,并深情吟詠著:“我愛過你,也許這愛的火焰還沒有在心頭止熄……/我默默地、無望地愛著你,/但愿別人愛你,像我一樣……”
遺憾的是,而今的人們,尤其是電腦時代的年輕人,許多已淡忘甚至不知道普希金的名字!還有些寫作者,吮吸的營養(yǎng)似乎只有幾本當令的雜志和當紅作品,很少再關(guān)注早有定評的中外文學經(jīng)典。竊以為,長此以往,他們的文學之路恐難走遠。而被譽為“俄羅斯詩歌的太陽”的普希金,雖已隕落,但隕落的太陽盡管不再那么紅艷,但她卻依然存在。在那地平線的盡頭,熊熊燃燒;在那無邊無際的大洋深處,向著人類未來的無窮世紀,拋射著永遠不竭的光與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