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家閘晉墓壁畫中,有一名女性舞伎,雙手各舞動(dòng)一扇“便面”,回旋而舞,彩裙飛動(dòng),滿室生風(fēng)。她手中的道具,形制與湖北江陵戰(zhàn)國楚墓出土的便面完全相同。它的舞容,和曹植《九華扇賦》的描寫也完全一致。(參閱筆者《五彩繽紛舞連旋——嘉峪關(guān)魏晉墓室樂舞圖像巡禮》載烏魯木齊《新疆藝術(shù)》1989年第3期)
作為中國古扇的通稱,便面不僅和扇子相關(guān),而且和園林建筑相關(guān)。清代李漁《閑情偶寄·居室部·窗欄第三》就把“借景”的窗格,稱作“便面”。中國園林,因此而有“便面山水”一說。
最早的“便面”扇形小窗,是在游艇兩側(cè)。李漁如是說:“是船之左右,止有二便面,便面之外,無他物矣。坐于其中,則兩岸之湖光山色、寺觀浮屠、云煙竹樹,以及往來之樵人牧豎、醉翁游女,連人帶馬盡入便面之中,作我天然圖畫。且又時(shí)時(shí)變幻,不為一定之形。非特舟行之際,搖一櫓,變一像,撐一篙,換一景,即系纜時(shí),風(fēng)搖水動(dòng),亦刻刻異形。是一日之內(nèi),現(xiàn)出百千萬幅佳山佳水,總以便面收之。……此窗不但娛己,兼可娛人。不特以舟外無窮之景色攝入舟中,兼可以舟中所有之人物,并一切幾席杯盤射出窗外,以備來往游人之玩賞。何也?以內(nèi)視外,固是一幅理面山水;而以外視內(nèi),亦是一幅扇頭人物。譬如拉妓邀僧,呼朋聚友,與之彈棋觀畫,分韻拈毫,或飲或歌,任眠任起,自外觀之,無一不同繪事。同一物也,同一事也,此窗未設(shè)以前,僅作事物觀;一有此窗,則不煩指點(diǎn),人人俱作畫圖觀矣。”
此舟上“便面”之扇形窗戶,后來又運(yùn)用在中國園林之中,以借景入目。
不過,出土文物圖像中的便面,不是都能夠被人辨識。此,可以輯安壁畫為例。
在輯安洞溝第十二號墓(馬槽墓)中,有如下圖像:
《集安高句麗壁畫》一書的作者稱其為《剁肉圖》,而且說:“切肉的廚師手里的刀真不小,好似很夸張,但,很傳神。”(山東畫報(bào)出版社2006年9月版第137頁)如果仔細(xì)觀察,不僅會(huì)懷疑“刀”怎么會(huì)如此之大,所“剁”之肉又似乎串在兩根長條物上。其實(shí),這是一幅《烤肉圖》。在同一書中,可以找到與此同類的漢畫像石圖像:
作者將其命名為,廚師“煽風(fēng)”。(第105頁)此書同頁,還有一幅類似圖像:
作者將其命名為“烤肉串”。
筆者不解:既然作者已有如此見識,為何還把那幅《烤肉圖》命名為《剁肉圖》?也許是因?yàn)樽髡邔?ldquo;不方不圓,非規(guī)非矩”的“便面”,缺乏明確清晰的知識。任何認(rèn)識,都受其在先的識別模式制約。換言之,眼睛所見,都經(jīng)過大腦已有模式的識別,要想真正從圖像中看出名堂,必須首先具備相關(guān)的知識和學(xué)養(yǎng)。只有如此,才能正確地為文物圖像命名。(光明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