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龍將私人收藏的徽派古建筑捐給新加坡,又對,又不對。對的是,古建筑得以很好地收藏與保護下來;不對的是,中國的古建筑應該留在中國。”這是同濟大學教授、古建筑保護專家阮儀三日前在上海世界華人收藏家大會組委會、上海阮儀三城市遺產保護基金會、上海石庫門文化研究中心共同舉辦的“老房子保護和收藏論壇”上闡述的觀點。
時下,私人收藏和保護古建民居的現(xiàn)象不再鮮見。不過,怎樣的收藏與保護才能促進建筑遺產得到良性有序的傳承,就值得深思。
老房收藏,沒有尊重哪有保護
近年來,老房子已然進入藏家視野。老房子收藏越火,越是折射出一個尷尬的事實:老房子日漸稀少。近30年,中國正經(jīng)歷著世界上規(guī)模最大的城市化進程。鄉(xiāng)村變城市、舊城換新貌的同時,越來越多的古村落、老房子不見了。有調查顯示,2000年中國共有363萬個自然村落,到了2010年,這個數(shù)字驟減到271萬個。這意味著10年間92萬個自然村落消失了,平均每天消失200多個。
收藏老房子固然需要一擲千金,但絕不等于僅將它購入。上海作家陳丹燕講了個令人聽來五味雜陳的故事,關于她十幾年前在《上海的風花雪月》一書中提及的“羅密歐陽臺”。那是個意大利式的半圓型陽臺,位于武康路上,有些年歲了,郁郁蔥蔥的常春藤一直從墻壁爬到了陽臺的鐵柵欄上,富于詩意,又帶有些許神秘感,人們不禁將其與莎士比亞筆下的羅密歐陽臺聯(lián)系在一起。后來,這幢老洋房轉了手,新主人將常春藤剪去了,墻壁粉飾一新,給圍墻上裝了電網(wǎng),甚至一度想將陽臺拆掉——因為羅密歐爬得上來,小偷同樣爬得上來。同樣讓她納悶的,還有外灘建筑群中現(xiàn)為某家銀行所有的一幢優(yōu)秀歷史建筑,“任何參觀的人都不被允許在這幢建筑的大廳留影”。
“這些建筑所形成的景觀是我們共同的城市遺產,應該受到尊重。老房子的增值與傳統(tǒng)古董的增值不一樣的地方,就在于老房子與某一特定地域的歷史與文化景觀聯(lián)系在了一起。對于老房子收藏來說,沒有尊重就沒有保護。”陳丹燕認為老房子的收藏者應該有一點英雄主義精神,他不是個人在做收藏,而是為一整片地域做收藏,需要社會責任感和道德感。在上海博物館館長陳燮君看來,老房子收藏是趨于深層的一種收藏,“不僅是建筑形態(tài)的保護,還是整體環(huán)境的保護”。
異地保護,較之拆毀仍屬可取
在不少與會嘉賓看來,老房子關系著中華民族文化的根基,也召喚著文化的歸來。收藏老房子,困難的是在購入后,如何將其真正地保護起來。
與會嘉賓邢偉英為丈夫祖上老宅——建造于明嘉靖年間的“會老堂”選擇的保護路徑是在原址上修舊如舊。這樣做能最大程度地保留老房子的人文風貌,心力卻沒少花。她坦言:“還未修復‘會老堂’時,進出‘會老堂’只有一條人走的小路,轎車開不進去。所有修復材料都得依靠人力板車,一車一車地拉進去,廢料也需要用人力運出。修復之初,周邊村民抱怨聲不斷。也難怪,揭開老房屋頂時,可以說積了幾百年的灰塵就這么吹進了周邊村民家中。”上海寶山的聞道園則是集合了好幾幢異地遷移而來的老房子的保護收藏地。聞道園創(chuàng)立者王衛(wèi)說:“選擇異地改造性保護也是不得已的方法。很多老房子地處高速、高鐵等開發(fā)區(qū)域中,實在是無法在原地保留原貌。我們正在探索新思路,設想百年前的老宅主人在當代生活狀態(tài)與模式下,會如何優(yōu)化與升級自己的住宅空間。我覺得老房子再怎么修繕、改建,最終還是要為當代所用、為人所用。”
在阮儀三看來,注重真實性、整體性、可讀性、永續(xù)性、獨特性可謂老房子收藏保護的最高境界。但他也坦言:“實在非拆不可,只能異地保護,一定要好好拆,花功夫拆,給每一片瓦、每一塊磚都編上號。千萬別圖快,直接就把推土機開來了;也千萬別把清早期與清中期的構件混在一起。”上海新聞出版局副局長、收藏學專家祝君波也認為,異地收藏和保護肯定非上策,但比之于毀,是一種可以妥協(xié)的辦法,還是應該給予肯定的。他不忘提醒道:“收藏老房子,有些底線得守??!像原貌和原物恢復,不應移花接木,加油添醋,搞得面目全非。使用則要適度,在使用中保護,不可過度商業(yè)化開發(fā)。而要堅決抵制的是倒買倒賣、牟取暴利等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