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位打電話,今天必須回縣城到教育局聽一個報告會。由于丹江橋正在修建,商南到荊紫關(guān)一天只有一趟班車,只能到丹江邊后乘渡船過河,再倒車回縣城。
我一大早就起來等車,勉強擠了上去,站在擁擠的過道里,左彎右拐,顛簸好一陣,終于到了丹江邊。老遠就看到已經(jīng)合龍的丹江橋,車上的人們高興地議論著:“橋通了,今天也許不用渡船了……”
渡口那只鐵船的身影,一下子把我?guī)У搅?0年前,腦海里閃現(xiàn)出20年前的碼頭景象:對岸似乎是懸在半天空里的幾間瓦房,三面是磚墻,一面是高高的巖壁,要到房子里去,得上很多臺階,在遙遠的記憶里,那簡直就是上天梯!那時候哪里見過樓房?站在那幾間房子的屋檐下,俯視丹江河水,就好像是在半天空里一樣,記得當時就用學過的一句唐詩來描述那種感覺:“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后來讀了《邊城》,一直固執(zhí)地把作品中湘西的“河街”,鎖定成了記憶里的“湘河渡口”的影子!
那木船、竹篙、船老板黑得反光的有力的胳膊……印象深刻的,還有那軟軟的沙灘上一排簡陋的牛毛氈房子。有一年夏天,我和二哥一起到河那邊的糧站交公糧回來,又渴又餓走不動了,二哥掏了一塊錢,給一人買了一碗酸菜面,那可香了,比媽媽做的酸菜面香多了!也許,那是我平生第一次“下館子”的緣故吧?
思緒還沉浸在記憶中的“紅魚渡口”,車子忽地停了,我打了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定神一看,呵,到丹江橋頭了!
人們涌向橋頭,準備步行過橋,修橋的工作人員立刻阻止,并解釋道:“正在整理橋面,不能通行!”人們掃興地嘆息:“還以為能走了,能省下渡船費呢……”大家不情愿地嘆息著,提著大包小包向渡船走去,我似乎有點竊喜——慶幸有機會在紅魚渡口再坐一次渡船!
我們來到碼頭,渡船到對岸接南來的乘客,我們就在這里等船過來。這會兒,我剛好拿出相機四處照照:北岸的山嘴兒倒影在江水中,好像一個島嶼,南邊的沙灘讓人想起大海,西上不遠處山重水復(fù),唯有東邊,視線能放的遠一些。陰郁的天色給河面罩上了一層薄霧,在霧色蒼茫中,馬上竣工的丹江橋偉岸地雄跨兩岸。人們都迫切地期盼能早日借助大橋飛越南北,自由穿梭……
我正拿著相機不停地摁著,船老板招呼我:“喂,照相的那個,過不過河?一會兒趕不上對岸的班車了,你一個人可劃不著再渡一次!”我趕快上船,走到河中間的時候,視線順著江面拉得很遠很遠,真有幾分“兩岸青山相對出,孤帆一片日邊來。”的詩意!
不一會兒就到了對岸,我跟著人群下船,班車司機說再等一會兒,看對岸還有沒有要乘車的。我們就在岸邊閑聊,幾個年輕人感慨這是第一次坐船過丹江,還有一些和我一樣,20多年前坐過船的,回憶著早先過船的情景,那時候船票才兩毛錢……忽地一個小伙子說:“你那張舊船票,早已乘不上今天這條客船了,哈哈……”老者感嘆:“是啊,時光得太快,一晃幾十年了,生活的變化簡直兩重天!”
“上車了!上車了!”售票員招呼著,有幾個像是出遠門打工的人,一個說:“再次回來,肯定不坐船了,太貴了……”另一個說:“哎呀,也許以后永遠不用坐船了,丹江橋修好還不管他個百兒八十年?這是一個紀念,10塊錢值得!”
眼看車子要拐過山嘴兒了,我懷著對渡船和渡口深深的眷戀向她道別:別了,渡船,別了,紅魚渡口?。ㄉ搪迦請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