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玉宇
夏天總是和蟬鳴一起來的。
夏天的蟬兒一開始歌唱,我的家園,我那些散布在秦嶺南坡下的村子,便被一片濃稠的綠色覆蓋。
母親在場院里搖著蒲扇,而父親則赤裸著瘦骨嶙峋的胸脯,燃一堆艾草,一邊在濃煙里咳喘著,一邊驅(qū)趕蚊蠅。
月亮出來了,場邊墹塄下的那條山溪,突然如一匹銀綢,閃著一片明晃晃的亮光。
月亮底下,金錢河畔的川道里,以及南山腳下的那些旱塬上,那些玉米、大豆,以及所有的鄉(xiāng)村植物,都頓時洶涌澎湃起來,歡呼起來。
原來,那千絲萬縷的月色,就是上天恩賜給這片苦焦土地上的天水??!
我突然聆聽到了整個天地之間莊稼們那動情的歌唱。
金錢河突然間喧嘩起來,就連稻田、荷塘里的蛙們,也仿佛突然聽到了月光的召喚一般,呱呱呱的響成一片,叫得驚天動地。
果子開始圓潤、豐滿,如一個個成熟的女人。稻花飄香,包谷咯叭咯叭的撥節(jié),而大豆、芝麻、谷子、包米棒子,正在露水里壯碩的生長。
上天啊,誰在夏夜里唱起了一首古老的歌謠?
又是誰的手,正溫柔的撫慰著我的家鄉(xiāng)進(jìn)入夢境?
一切酷熱必將過去,而夏夜的蛙聲讓人浮燥盡消。
一切苦難,必將成熟飽滿的思想。
一切勞累,必將換來筋骨的強(qiáng)壯。
而我故園土地上那些無邊無沿的莊稼,正承受著夜露和月色,在鄉(xiāng)土上舞蹈,且此起彼伏的涌動起一片豐收的希望。
我們必須學(xué)會感恩,感恩這片土地的饋贈,感恩我那些父母鄉(xiāng)親們辛苦的勞作。
夏夜里,我突然感覺,我已變成了一縷月光,甚至,我的血液和靈魂,已化作了一條浸潤這片山水田園的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