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 虹
出處:中國圖書商報 2007年8月
很少有人不知道創(chuàng)造了雙響炮和澀女郎的朱德庸?,F(xiàn)在,這個被臺灣媒體稱為“專以四格漫畫顛覆愛情、批判婚姻之怪胎”的朱德庸開始染指以小孩為主人公的題材了。新近面世的是《絕對小孩》第一集;描寫這幾個“絕對小孩”升二年級的該書第二集已在預(yù)告中。
《絕對小孩》里有六個小主人公。男孩披頭穿著一身襁褓裝,是一對不正常的父母創(chuàng)造的一個不正常的小孩,每天都在努力變得正常但每次都功敗垂成。男孩五毛圓嘟嘟的頭頂沖起五根彈簧絲樣的頭發(fā),是一個不想乖但每天都在裝乖的小孩。男孩討厭總是戴著頭套,這種裝扮來自于他那以搶劫銀行為職業(yè)的老爸和總在躲避討債公司的老媽。任何跟他以及他父母接觸的人永遠(yuǎn)都會忍不住失聲尖叫,討厭的生活成為一種“尖叫的人生”。還有一個男孩叫比賽,因為有一對超級認(rèn)真的父母,這小子只好隨時隨地都在跟人家比賽。此外,《絕對小孩》的主人公還包括兩個小女孩:精靈古怪的寶兒和名副其實的貴族妞。
無論是在《絕對小孩》的自序中,還是在回答蜂擁而至的記者采訪時,朱德庸都表明《絕對小孩》的創(chuàng)作于他的自我是一種跨越:跨越了他對于他的“自閉”(非“自閉癥”)的童年時代的有意規(guī)避和隔絕,而終于敢于面對他成年后一直“不想再想起”的“我的那一次童年”。與其說“在《絕對小孩》里,我畫的是小孩眼中的世界,以及小孩世界和大人世界的拉拉扯扯”,還不如說《絕對小孩》是朱德庸童年經(jīng)歷的重現(xiàn)——“我以往不愿再想起的那段童年,累積的就是小孩世界和成人世界之間我孤獨(dú)的對抗和妥協(xié)”;而絕對小孩們所經(jīng)歷的這種“孤獨(dú)的對抗和妥協(xié)”比之朱德庸當(dāng)年,只能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在“絕對小孩”的眼中,成人的世界是費(fèi)解的,是瘋狂和荒誕的,甚至是虛偽的;但這樣的成人世界對他們的影響是無所不在的,是強(qiáng)勢的、籠罩式的,是潛移默化的、自覺不自覺之間已經(jīng)成就的。比如,在這個崇尚骨感美的時代,女人減肥成為潮流。幾個小女孩談起長大以后要干什么,貴族妞說要去巴黎,另一女孩說要去羅馬,寶兒則回答要“去減肥”。男孩子們的反應(yīng)可就沒有這么順從和心平氣和了。一日五毛和披頭又坐在一起聊天。五毛:世界末日不曉得是什么樣子?披頭:一團(tuán)混亂,尖叫聲、哭鬧聲,此起彼落。/五毛:我還是不太能想象那種情形。/披頭:我媽下回量體重時,你留意一下。結(jié)果,某日五毛洗完澡就去站在地秤上張牙舞爪大喊大叫:??!呀!哇!然后翻著白眼對出浴后也等著量體重的媽媽說:“媽,我已經(jīng)幫你叫過了,等一下你可以了。”
令人泄氣和沮喪的是,從這些絕對小孩的言談舉止、玩耍游戲中所透露的正是充斥著雙響炮和澀女郎的那個成人世界。家庭充滿爭吵、暴力,以及一次次忍無可忍的出走和無可奈何的回來;婚姻是物質(zhì)化的,充滿不確定因素;生活經(jīng)常是動蕩不安的、備感重負(fù)的。而生活于其中的絕對小孩們還要承受如此這般的家長堅決的控制或管制。身處這種不可思議的、時時會有災(zāi)難性時刻出現(xiàn)的環(huán)境中,絕對小孩不僅需要憑借自己與生俱來的情趣、幽默感、想象力和游戲精神自得其樂;而且還需要調(diào)動自己大部分的聰明才智來對付家長和老師,以求逃過調(diào)皮搗蛋、功課極差所面臨的懲罰。且聽一日披頭打電話:喂,警察伯伯嗎?我要報案。/明天我家可能會發(fā)生兇殺案。/你問為什么是明天嗎?/因為明天是我發(fā)成績單的日子。到了成績單發(fā)下來的日子,披頭問:“爸,世上是不是有許多巧合?”爸爸答:“沒錯,確實是有許多不可思議也無法解釋的巧合。”披頭于是說:“那就對了。我的名字正巧和我的分?jǐn)?shù)在同一張成績單上。”成績單上的成績是39分。五毛“設(shè)套”的能力自然不亞于披頭。他在拿出自己的成績單之前問:“媽,什么是同情心?”媽媽:“就是當(dāng)別人遭遇不如意時,所給予的一種情緒支持。”五毛:“我懂了,這是我的成績單。”媽媽一看之下果然大怒,揪住五毛的一只耳朵就走。五毛在被拖走時大叫:“同情心!別忘了同情心。”朱德庸對兒童當(dāng)下的生活處境有深摯的理解,所以他能淋漓盡致地呈現(xiàn)弱勢但強(qiáng)韌的絕對小孩對成人的強(qiáng)烈對抗和無奈接受或妥協(xié);朱德庸對孩童的天性有準(zhǔn)確的把握和捕捉,所以他筆下的絕對小孩之于成人,無論是千方百計地對抗還是無可奈何地接受或妥協(xié)都童情畢現(xiàn)、童趣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