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按:不獨是藝術界,中國社會一直以來有一種言論不斷蔓延,一遇到問題就呼吁政府出臺政策,尋求有關部門來管理。比如藝術市場有贗品了就要求政府設立部門來統(tǒng)一鑒定,價格出現泡沫了就呼吁找個權威機構來統(tǒng)一定價……這是個極端錯誤的邏輯。我也在呼吁,但我呼吁政府別什么都管,管的越少越好。比如文化部,全世界沒幾個國家設立文化部的。在歐洲只有法國設立了文化部,管的事可多了,主要是為整理、研究、光大法蘭西偉大的經典文化傳統(tǒng)服務,所以法國人總是帶有不可理喻的驕傲,法國人認為全世界的人都應該欣賞這種法蘭西式的驕傲。太緬懷過去的偉大歷史就會在現實中停滯不前,以至于法國在當代藝術領域的成績乏善可陳,我一時都想不起來哪個法國當代藝術家在國際上有影響力。所以不好的制度是可以毀掉一個國家的文化發(fā)展。畫廊業(yè)是呵護人類思想史發(fā)生的重要行業(yè),在自由市場經濟下,甚至是人類思想史發(fā)生的溫床。從這個角度,對畫廊業(yè)的呵護不獨是商業(yè)行為,更是對人類思想史發(fā)生、發(fā)展的溫存。
2012年,“中國畫廊只有7%贏利”的消息在微博上被不停的轉發(fā),這樣的消息刺痛了眾多畫廊業(yè)主的心。當時我對這個數據來源和采樣表示疑問,首先我們無法界定什么樣的經營標準能被稱之為畫廊,至少在工商管理局注冊時沒有畫廊這一經營類別;其二是對經營業(yè)績的調研通道,是通過業(yè)主詢問還是納稅查詢不得而知。因為在中國藝術品市場中,真正能做到按實際繳稅的企業(yè)非常少,多數的私人購藏也不需要開具發(fā)票,而需要開具發(fā)票的裝飾工程實際運作實體通常并不是我們所指的畫廊。
但即使如此,這個7%的數據也足以涼透了大家的心,因為假如這個數據是真實的,那么這個所謂的“畫廊業(yè)”應該瞬間消失,至少它缺乏存活的社會基礎和經濟基礎。拋開那些形形色色的畫店不談,多數的畫廊業(yè)主依靠的是對藝術的熱愛和癡迷,而回報他們的卻是行業(yè)性的整體虧損,那么這個國家只能是文化弱國乃至文化盲國。
我在研究中國藝術品市場的時候,最幽默的是市場數據的采樣和統(tǒng)計。不同來源的數據可謂天壤之別,比如2011年中國藝術品交易總額,我統(tǒng)計的結果是1400億,而西沐口吐蓮花報了3600億。于是看起來我像“微博”,西沐則更像“新聞聯播”。(注:為了讓數據相對統(tǒng)一,下面我使用2012年6月《芭莎藝術》針對全國200家畫廊的調研,其中收回有效問卷130份,問卷是對2011年7月1日到2012年6月30日期間畫廊動向的調查。這個數據的價值在于被調查的對象基本符合我們對畫廊的基本要求,同時達到調查采樣的有效數量。)
在調查的200家畫廊中,超過70%是在2006年以后成立的,即中國當代藝術市場逐漸走向高潮的時候才進入市場的。而2000年以前成立并活下來的當代藝術畫廊不到15%。從2008年開始,因金融海嘯導致藝術品市場由盛而衰,北京許多畫廊停業(yè)倒閉,為了降低成本一些畫廊開始撤離798,畫廊的堅守者開始尋找更便宜的地方繼續(xù)自己的未盡事業(yè)。到了2012年,798里的畫廊幾乎都是新面孔。然而798的租金并不因為藝術品市場的衰退而降價,價格反而越來越高。能承受較高租金的業(yè)態(tài)是時尚商店、餐飲娛樂。這些和藝術無關的業(yè)態(tài)大舉入侵昔日的藝術區(qū),此時的798已經淪為商業(yè)區(qū)和旅游觀光區(qū)。
中國畫廊業(yè)在規(guī)模上處于初級階段,屬于微型企業(yè)。根據調查,62%的畫廊職員數為5-10名;4%的畫廊職員數為20名以上。這與大多數畫廊成立時間短,在團隊建設和運營管理上尚處于摸索階段。
畫廊最大的經營成本來自對空間的租賃,展線是畫廊的生命線。通過調研,15%的畫廊面積在200平米以下;40%的畫廊面積在200-499平米;20%的畫廊面積為500-999平米;25%的畫廊面積達到1000平米以上;7%的畫廊面積達到2000平米以上。這個數據令人吃驚,而在畫廊業(yè)歷史比中國大陸長的多的香港、臺灣和日本,小面積經營的畫廊比重偏高,造成這種局面的根本原因仍然是中國畫廊處于粗狂式的初級階段。展示空間的高昂租金成為畫廊生存的巨大壓力,所以如何在嚴冬進行開源節(jié)流既是重要的生存策略,也是畫廊走向成熟的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