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以至于更早期的中國古代家具,展示出傳統(tǒng)家具的魅力。
“說有容易說無難”,這句話我是從著名明式家具鑒藏家田家青先生那里聽到的。家青先生是已故文化大家王世襄先生的唯一入室弟子,上世紀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即開始涉獵中國古典家具這一領(lǐng)域,見過的古舊家具數(shù)量巨大,品類繁多。但是問起他這幾十年研究古典家具的最深刻感受時,他仍然覺得“說有容易說無難”是其中之一,原因是明清家具之豐富多彩,學問之艱深,常令他這位研究者吃驚。
談到收藏,家青先生曾給我講了這樣一個故事:三十多年前,他曾看到一個兩米多高的圓角柜。因為在此之前所見圓角柜普遍都只有一人多高,當時他就確信這一定是此類柜子中最高的。但后來,居然又見到一個3.4米高的,于是他心中暗想,這才應(yīng)該是最高的。誰知后來到了美國,又邂逅了一個3.7米高的柜子。站在這個柜子前,家青先生變得謹慎起來,這一次,他未敢再下結(jié)論稱其為“最”。果不其然,他后來又有幸見識了一個4米多高的柜子。據(jù)他推斷,這可能是過去寺廟中的器物。經(jīng)過了前面的幾番見識和“歷練”,這時候的田家青面對古物已經(jīng)有了截然不同的看法:“我當時就說,這恐怕還不是最高的。”
談此經(jīng)歷,家青先生感嘆說:“后來越見大的反而越不敢說‘最大’了。”我以為,家青先生的經(jīng)歷告訴我們要認真嚴謹,千萬別妄下結(jié)論,因為古物收藏屬文化歷史范疇,這個領(lǐng)域?qū)嵲谑翘願W了。我們只能在看到之后說“有”,在沒有看到之前絕不可輕易說“無”。
舉老掛件為例。從目前所能見到的各類藏者的藏品以及市場上所見到的掛件中,我們都沒有看到老虎和雞、兔這樣的生肖動物題材,但如果就此下結(jié)論說“無”,似乎不夠嚴謹,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即它們不是常見的掛件題材。
2009年我曾在一個古玩商朋友處見到一個黃楊木的駱駝掛件。而在此之前,駱駝這個題材在西方藏家所介紹的藏品中都沒有出現(xiàn)過。十幾年間,我在市場上也沒有見到過。這駱駝掛件的出現(xiàn)讓我對一句廣告語深信不疑——一切皆有可能!Nothing is impossible。
又比如女性題材。依照西方學者藏家的觀點,中國老掛件中沒有女性題材,大部分的人物掛件主題都是男孩、壽星、神話中人等。但在我的藏品中,確有兩件女性題材的掛件,一為婦人坐在板凳上給小兒喂水,另一為兩位婦女(似乎在進行表演)。前者似乎好理解,情景一目了然。而后一個掛件雕刻的這兩位婦女有何寓意呢?此類問題都難輕易下結(jié)論。
西方人士還認為,老掛件可能只流行于北方,因為用來制作掛件的材料中沒有見到牛角和竹子等南方材料。但這兩種材料的掛件我都藏有。牛角的是個人物掛件,還有個青蛙題材的印章掛件,此掛件所用材料很可能是犀牛角而不是牛角。竹雕的也有幾個,其中有個“僧人”,從包漿看,應(yīng)屬清早期的物件。
說到竹雕人物掛件,有古玩商朋友告訴我,湖南有不少這類的老竹雕掛件,以人物題材為主。這的確是我過去不了解的事情??甲C歷史,腰間佩戴掛件的習慣最初可能從北方開始,但明清幾百年間,南北貿(mào)易及文化往來交流不斷,掛件作為一種佩飾早已傳入南方,應(yīng)該不是令人費解的事情。
提起“說有容易說無難”,又讓我想到一個例子。文物界的專家學者們過去一直認為,明代崇禎年間沒有燒造御用瓷器。但幾年前,北京著名的瓷片藏家曲永建先生卻在市場中覓得一塊崇禎年間的御制黃釉瓷片。這塊殘存的瓷片引來不少海內(nèi)外專家學者的極大關(guān)注,原因就是此前文物界所持“無”的觀點,現(xiàn)在顯然要被這塊瓷片推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