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藏書家韋力接受本報記者采訪時感嘆自己玩成了“孤家寡人”,因為當下大量的古籍善本基本都歸了公藏,民間流傳的精品只占到存世總量的百分之一二。而古書進入公立圖書館后,就變成了“死書”, 再也難以給愛書人帶來樂趣。因此,他強調(diào):自己手中的藏書最終要重新流入市場,這樣才能給一代代的愛書人帶來快樂和感動。
對此,北京大學考古文博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齊東方先生提出了不同看法:“如果說熱愛就要讓文物流到個人手里,這種邏輯很荒唐。而且以一己之力做古籍收藏,又能收藏多少?”于是,藏古書于民間的得與失、公藏和私藏的利與弊便成了業(yè)內(nèi)藏家、專家爭論的焦點。
北京大學考古文博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 齊東方:
只有“藏書于館”
才能發(fā)揮古書公器作用
個人收藏古籍善本,可能會比公立藏書機構更愛惜書籍,但在發(fā)揮古書的公器作用上,則難以和圖書館相提并論。
藏書家如果能建一座圖書館,并對公眾開放,那善莫大焉;如果做不到,只是把古書當成個人財富,那就很沒意思了。書和文物不一樣,書更需要人來讀、來看。即便是文物,如果說熱愛就要讓文物流到個人手里,這種邏輯很荒唐。而且以一己之力做古籍收藏,又能收藏多少?
就古籍善本的修復和保護看,也是公立機構做得好。古籍容易被蟲蛀,修復是個非常大的難題,需要高水平的專業(yè)人才,但當下國家又無法大規(guī)模培養(yǎng),一般只有大型的圖書館才具備專業(yè)的修復隊伍。毋庸置疑,書籍的生命力就在于被看,哪怕是古書,也是這樣的道理,保存好的目的無非就是讓后人也能看到。
同時我認為,中國近現(xiàn)代的學術之所以不發(fā)達,和我們的公共圖書館出現(xiàn)得太晚、公藏事業(yè)發(fā)展太慢大有關系。中國以前有藏書閣、天一樓,但那能算圖書館嗎?什么人才能進去看呢?中國的圖書館是近代從國外傳入的,到了五四前后才出現(xiàn)。有人將古代的藏書樓和圖書館混為一談,其實是不對的,道理很淺顯:圖書館是公益性的,而藏書樓不是普通人可以進去的。中國近代為什么出不了大科學家和大學者,就是因為普通人沒有看書的機會。一個國家,只有圖書館、博物館等公藏事業(yè)發(fā)展了,才能讓更多人獲得知識,促進現(xiàn)代化進程。所以圖書館、博物館的出現(xiàn)是人類社會很大的進步。
總之,所有文物(包括古書),在個人手里,并非不行,只是缺少公益性。好的、價值很高的東西,如果深藏不露,什么作用也沒有。如果好書進了圖書館,工作人員千方百計不讓人看,那是圖書館管理上的問題,屬個別現(xiàn)象,或者制度上不夠完善。
廣州博物館[微博]館長 程存潔:
公藏古書使用率和壽命
非私藏所能及
公藏的古籍善本,雖然看的時候會麻煩一點,要審批,要守規(guī)矩,但這并不等于就興味索然了。對很多人而言,到圖書館去,正襟危坐地展開一本古書,這個過程本身就是一種快樂。
而且,古籍善本進入公立機構收藏,在流傳久遠上,應該比私藏更保險。我們看歷史上的大藏書家,經(jīng)過幾代以后,最后的結局往往是家藏散盡,有哪個到今天還能夠一脈相承的呢?個人愛好也無法遺傳,雖然說耳濡目染有一定影響,但常常是爺爺喜歡的,兒孫不一定會喜歡。再加上一些突發(fā)事情,或戰(zhàn)亂或自然災害,書又是易碎品,很難保證世易時移還能經(jīng)久不息。
而公立機構的保存,無論使用率還是壽命,是純粹出于愛好的私藏沒辦法比的。因為公立機構會建立起一套制度來保障古書的流傳、存世。雖然很多制度需要一步步去完善,但畢竟是有組織有體系的。有人可能會說,自己捐給圖書館的書,很多也不知所終了,就是清代皇宮里的藏書,如今不知流落何方的也不在少數(shù)。但這種情況的幾率和波及面相對要小一些。個人的力量還是沒有組織的力量或國家的力量那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