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整座城市就被軍車淹沒,所有道路封閉,電車火車停駛,軍人用白色粉末清洗街道。我很擔心第二天怎么出城買新鮮牛奶。沒人提到輻射的事,只有軍人戴著口罩。城里人依舊到店里買面包,提著袋口敞開的面包在街上走,還有人吃放在盤子上的紙杯蛋糕。
那天晚上我進不了醫(yī)院,到處都是人。我站在他的窗下,他走到窗前高聲對我說話。我們不知道怎么辦才好!人群中,有人聽說他們馬上會被帶到莫斯科。所有妻子都聚集起來,決定跟他們一起去:“我們要和丈夫一起行動!你們沒有權力阻止我們!”
我們?nèi)蚰_踢,士兵——士兵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把我們推開。后來一個醫(yī)生出來宣布:“沒錯,他們要搭機去莫斯科,所以你們得幫他們拿衣服,他們穿去救火的衣服都燒壞了。”公交車停駛,我們只好跑著去。我們跑過大半個城市,但是等我們拿著他們的行李回來,飛機已經(jīng)起飛了。他們只想把我們騙走,不讓我們在那里哭鬧。
街道的一邊停滿了幾百輛準備疏散居民的巴士,另一邊是從各地開來的好幾百輛消防車。整條街都覆蓋著白色的泡沫。我們踏著泡沫走,邊哭邊罵。收音機里說,整座城市可能在三到五天內(nèi)進行疏散,要大家攜帶保暖衣物,因為我們會在森林里搭帳篷。大家都好開心─露營!我們要用與眾不同的方式慶祝五一勞動節(jié)!很多人準備了烤肉器材,帶著吉他和收音機。只有那些丈夫去過反應爐的女人在哭。
我不記得我是怎么到我爸媽家的,只知道自己一醒來就看到了媽媽。我說:“媽媽,瓦西里在莫斯科,搭專機去的。”
我們整理菜園(一星期后,那座村子也疏散了)。誰知道?當時有誰知道?那天晚上我開始嘔吐,我懷了六個月身孕,很不舒服。那晚我夢見他在夢里叫我:“露德米拉!小露!”但是他去世后就沒有到我夢中呼喚我了,一次也沒有(開始哭)。
我早上起床后決定,我得一個人去莫斯科。媽媽哭著問:“你這個樣子要去哪里?”我只好帶父親一起去,他去銀行里提出所有存款。
我完全不記得到莫斯科的過程。抵達莫斯科后,我們問看到的第一個警察:“切爾諾貝利消防員被安置在哪里?”
他馬上就說:“休金斯格站的六號醫(y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