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回想起來,朋友的反應讓我很詫異。他們當然擔心,怎么可能不擔心?但即使傳言都出現了,他們還是說:“需要什么盡管拿!他情況怎么樣?他們還好吧?能不能活下去?”活下去……(沉默)
我當時遇到很多好人,有些我都忘了,不過我記得一位看門的老太太教我:“有些病是治不好的,你只能坐在旁邊照顧他們。”
……
那天早上唐雅·克比諾克拜托我:“陪我去墓園,我沒辦法自己一個人去。”
維特亞·克比諾克和沃洛迪·帕維克要下葬了,他們是我和瓦西里的朋友,我們和他們兩家很要好。爆炸前一天,大家在消防局合拍了一張照片,我們的丈夫都好英俊!好開心!那是另一種生活的最后一天。我們都好快樂。
我從墓園回來后,馬上打電話到護理站問:“他怎么樣?”
“他十五分鐘前死了。”
什么?我整晚都待在那里,只離開三個小時!
我對著窗戶大叫:“為什么?為什么?”我朝天空大喊,整棟樓都聽得到,但是沒有人敢過來。然后我想:我要再看他一眼!我跑下樓,看到他還在生物室,他們還沒把他帶走。
他臨終前最后一句話是:“露德米拉!小露!”護士告訴他:“她只離開一下子,馬上回來。”他嘆了口氣,安靜下來。我后來再也沒有離開他,一路陪著他到墓地。雖然我記得的不是墳墓,是那只大塑料袋。
他們在太平間問我:“想不想看我們替他穿什么衣服?”
當然想!他們替他穿制服,戴消防帽,可是沒法穿鞋,因為他的腳太腫了。他們也必須把衣服割開,因為沒有完整的身體可以穿,全身都是……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