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元忠
童年的夏天多么令人難忘。那一個多月的暑假是我們鄉(xiāng)村孩子的歡樂場。伴隨我們的不僅僅是山木青翠,莊稼碧綠,花紅葉肥,鳥囀鶯啼,電閃雷鳴等種種夏韻,還有大自然饋贈給我們的樂不可支的蟲趣、果趣、水趣、夜趣……
蟲 趣
大人常常嗔怪我們這些孩子是條不懂事的蟲,也許“物以類聚”吧,我們是最喜歡蟲的。夏天是昆蟲的世界,也是孩童的樂園。螞蚱、蝴蝶、蛐蛐,甚至小小的螞蟻經常是我們的掌中玩物。但天性善良的我們也只是玩玩而已,從不傷害它們,興盡也就釋放了它們。蟬是我們最喜歡的,叫它“吱哇子”,意思是老是自己吱哇吱哇地叫個不停。伙伴們捉它個個是能手,見它落在樹干上,躡手躡腳走過去,小手輕輕捏住它兩旁翅根,它就乖乖成了俘虜。雖然細細的腿不停地動,但不見反抗,甚至沉默得一聲不吭。我們仔細尋找它的嘴,似乎怎么也找不著,就奇怪它是吃什么長大的,并且還有那么大的力氣引吭高歌。我們稍一松手,它便吱一下射向天空,而后又吱哇吱哇地叫起來,真讓我們佩服它的執(zhí)著。蜻蜓是蟲類的“美女”,輕盈、嫻靜而溫柔,穿著各色的衣裳,像直升機一樣上下飛翔,偶爾或停留在某片葉子上,極其靈敏,我們稍近,它就騰空而飛。有些蟲子并不令人喜愛,譬如蚊子、跳蚤是我們頂討厭的,但與他們斗爭也是一種樂趣。鄉(xiāng)村的夜晚,蚊子就猖狂起來了,那時瞌睡大,任憑蚊子嗡嗡,依舊酣然而睡。早上起來就是滿身的小包,不過找來蒜頭咬破一涂抹,也就無事了。然而貪吃的蚊子卻背上致命的包袱,個個挺著紅亮亮的大肚子,里面無疑是我們的血液。貪婪使它們失去了靈敏,伏在墻壁上一動不動,正是我們快心報復的時機,啪啪啪,無一不在我們的小手掌里斃命。從它們身上,讓我們幼小的心靈首次感知貪得無厭者的終極下場。
果 趣
果趣來自我們的嘴饞。鄉(xiāng)村的夏果是青澀的,我們的童年更是青澀的。山桃、青杏、野棗、梅李,還有青溜溜的半大不小的蘋果,全是我們獵取的對象。那個酸呀,讓小嘴唏唏溜溜,幾天都吃不成鍋盔;那個澀呀,像繩子綁住了舌頭,說話都口吃起來??墒俏覀冞€是樂此不疲。大人們對我們的糟蹋很是反感,但無可奈何,因為大人也是從孩子們過來的,也許他們小時候比我們還饞呢。有一種青果會讓我們成為偷果“黑手”,那就是青皮核桃。孩子吃它比猴還猴,找一口兩寸長的鐵釘,將前部用鐵錘捶彎砸扁,就成了曲型小刀,對準青皮核桃的蒂部,插進去一旋,青皮核桃就成兩瓣,再用刀將尚未成熟的白仁子挖出來,雖沒有上油,卻有難得的清香。不過如此下來,手與嘴會被果皮汁染成黑色,三五天是洗不掉的,招來大人好一陣數(shù)落和痛罵,因為當年核桃還真是鄉(xiāng)親們的搖錢樹。
水 趣
水趣來自門前的水井、附近的池塘和遠處的小河。水井是汩汩山泉,大熱天坐在水井旁,涼氣頓生,如果再舀半勺泉水咕咕咚咚灌進肚子里,那酷熱就丟進爪哇國去了。池塘十分生動,生滿碧綠的蓮葉,一張張小綠傘幾乎蓋住水面。偶有一只小青蛙會在葉上發(fā)呆,任憑葉子隨風晃動。但不等我們腳步響,就一躍跳進塘水,引發(fā)我們好一陣嫉妒。遠處的清幽幽的小河,總流在我們的夢境里。大人因為安全總防備我們接近它,而我們總是使盡心計去親近它。艷陽高照,河水粼粼,我們乘沒人時,刷刷脫得精光,像泥鰍一般滑入水底。水并不大深,但完全可以浮起我們的身體。有時會在河堤的石縫里摸魚,一個下午會捉住三五條,就在河邊燒起干雜草,烤熟小魚,那就是一次噴香無比的野炊。
夜 趣
鄉(xiāng)村之夜,涼風徐徐,酷熱全消。我們會結伴瘋鬧于門前的麥場。麥子早已脫粒歸倉,而麥秸卻高高地堆在場地上,那就成為我們相互爭奪的“山頭”,我們在軟軟的麥秸堆上跳躍、滾打、鉆洞,直鬧得累了才罷休。月亮升起來的時候,我們也會安靜下來,因為外婆喜歡在月光下講有關月亮的神話故事,并說小孩子不能撒謊,否則月亮會乘我們睡熟下來割耳朵。因為月亮有時會變成一把彎刀,所以我們對此深信不疑。池塘里的蛙聲此起彼伏,把夏夜吵得更靜。螢火蟲永遠是我們的好朋友,那樣善解人意地提著小燈籠,在我們面前晃來晃去。一伸手,就將它掬在手心。趕快去南瓜地折段空心的瓜稈,將它放進去,兩頭用葉子塞起來,就成了一盞美麗的綠色燈筒。夏天的夜可以盡意玩耍,因為次日不上學,父母會滿足我們睡上一個太陽曬紅屁股的懶覺。